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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低声说:“看白建如今的官衔应该不大,此子擅长养马,虽无大才,却忠厚老实,尽职尽责,在齐地也算是显赫一时,‘并州赫赫,唐白之誉’。”
说起白建,此人在历史上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其实白建乃是后世大诗人白居易的六世祖。南北朝时期是一个纷乱的年代,这个年代最缺少甚么人?答案自然是……老实人。
杨兼摸了摸下巴,说:“忠厚……老实。”
杨广又给杨兼“科普”了一下白建,白建他们家是文人起家,白建的父亲乃是都官尚书,主管刑狱,白建早年典执文帐,就是管理各种文书,后来还做过中书舍人,就是给皇帝查资料,撰写文书的人,看眼前这个情况,杨广猜测他应该是骑兵参军的职位。
之前说过,北齐有三贵,分别是高阿那肱、韩凤和他骆拔,其实北齐除了三贵之外,还有八贵,身份地位显赫一时,白建虽然不在这八贵之内,但是他和八贵之一的唐邕齐名,后来都封在并州管理,世人传颂“并州赫赫,唐白之誉”就是这个意思。
白建没有太大的才华,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早年是被淹没在人潮之中的,就像他的大众脸一样,但是这个年代最缺乏的,也就是踏实肯干的老实人了。
白建因为忠厚老实,踏实肯干,一路稳扎稳打的高升,在做中书舍人的时候就颇有名气,很多人对他称赞不已。后来突厥侵犯边境,对北齐大肆抢掠,白建奉命护送一批良驹撤退,避免突厥的抢掠,这些良驹不但没有被突厥抢走,而且被白建养的强壮矫健,从而白建也一跃成名。
如今的白建的确是骑兵参军的职务,奉命前来献礼。
宇文邕一听,不由笑了起来,虽这都是杨兼的功劳,但是晋阳主动来讨好他们,不说目的是甚么,都十足让人欢心。
小皇帝宇文邕说:“哦?不知白将军带了甚么礼物过来?寡人尝听说晋阳富饶,今日一定要大开眼界才是,来人,给寡人呈上来。”
哪知道白建却朗声拒绝了小皇帝,说:“外臣奉命献礼,这礼物乃是献给镇军将军之贽敬。”
宇文邕一愣,随即脸皮有些发烧,干笑了一声,说:“白将军,你怕是有甚么误会,这天下都是寡人的天下,镇军将军也是寡人授命的将军,难道这贽敬,只有镇军将军看得,寡人反而看不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白建却强硬的说:“正是如此,外臣奉命前来,只知军令,此物乃是献给镇军将军之贽敬,除非镇军将军,旁人不得拆阅。”
宇文邕又是冷笑一声,杨兼则是镇定的很,他算是明白了,为何晋阳的使者只有白建一个人,显而易见,白建是来送死的。
甚么贽敬,甚么送礼,其实都是幌子,晋阳必然听说了小皇帝宇文邕御驾亲征,因此借着送礼的借口,前来分裂宇文邕与杨兼。
宇文邕本就觉得杨兼功高震主,手中的兵权太多,白建又不认天子,只认将军,这话让宇文邕听了,能不熬心么?虽然宇文邕也清楚得很,这怕是晋阳的诡计,但清楚是一方面,情绪又是另外一方面,一个普通人都会有情绪,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了。
宇文邕胸口快速起伏,忍住怒气,让自己看起来大度得紧,毕竟这是晋阳的诡计,再怎么说,杨兼也是“自己人”,北齐晋阳才是他们的敌人,小皇帝虽然有情绪,但是也不糊涂,分的清楚明白的很。
宇文邕笑了笑,很是大度的说:“即是如此,镇军将军拆阅便是了。”
杨兼没有多话,走过去拆阅,大漆木合一打开,当场众人哗然,整个燕饮营帐陷入了混乱之中。
锦盒里并非是鲜血淋漓的可怕物件儿,但在场众人全都沸腾了起来,因着这盒子里,装着一件衣裳。
杨兼轻笑一声,他以前也做过这等子缺德事儿,给兰陵王高长恭送过衣裳,让齐军误以为他们有一腿,暗地里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这会子“报应”来了。
锦盒中的衣裳并非是中官的衣裳,衣料讲究,花纹繁复,乃是北齐宰相的官袍!
晋阳使者突然送来了一件北齐宰相的官袍,这拉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建一点子也不意外,在众人的喧哗声中,很平静的说:“镇军将军兵法如神,神机妙算,我主敬仰将军多时,因此想邀请将军前去做客,这乃是一些小小的贽敬。我主说了,将军何苦在西面做一个小小的将领呢?只要将军带着五万大军投效,在整个齐地,除了我主,再找不出比将军更尊贵之人。”
“齐贼无礼!”宇文邕看到官袍的一霎那,再也忍不住怒火,“嘭!!”狠狠拍了一下案几,这可是明晃晃的撬墙角。
“唰!”小皇帝带来的禁卫立刻亮出兵刃,长枪直指白建,白建仍然面不改色,捧着锦盒说:“将军意下如何?”
“来人!”小皇帝宇文邕已经抢先说:“给寡人将这齐贼拿下!就地砍头,看他还如何猖狂!”
“是!人主!”
禁卫一拥而上,直接将白建按倒在地,“哐啷!”一声巨响,盛放着宰相官袍的木盒掉在地上,官袍从里面散落出来。白建被押解在地上,却不见一点子狼狈和惧怕。
杨兼眯了眯眼睛,看白建这个模样,应该是来送死的,必然早就知道锦盒里的贽敬是甚么,所以并没有惊讶。
北齐晋阳的目的,也就是用白建来挑拨离间,所以杀一个白建,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并没有甚么大碍。
杨兼突然开口,说:“且慢!”
小皇帝宇文邕立刻看向杨兼,何止是宇文邕,其他人也全都看向杨兼,白建刚刚提出让杨兼归顺北齐,这会子杨兼突然站出来,大家难免想多了,难道杨兼真的想要归顺北齐?
宇文邕死死盯着杨兼,杨兼则是平静的说:“人主,这齐贼之心,人尽皆知,便是想要分裂我朝廷内部,因此才派遣了一个小小的参军前来送死,倘或今日杀了这小小的参军,确无不可,但对于齐贼来说,此参军不过一个弃子,就算是断头死了,也并未有甚么损失,不是么?”
白建听杨兼把自己比喻成弃子,并没有一点子动容,还是那副模样,的确,看来他也清楚自己的地位。
宇文邕幽幽的说:“哦?那按照镇军将军的意思呢?”
杨兼看着白建,说:“两军交战,如果斩了来使,恐怕给齐贼留下口舌,倒是遂了他们的心意,还不如暂且将此子扣押起来,也能打乱他们的阵脚。”
宇文邕的确生气,因着这次晋阳的贽敬戳在了他的伤口上,但也不是没有头脑,白建不过一个小小的参军,杀不杀都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