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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兼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着说:“其实父父本打算一个人都批看完的,既然我儿这么体贴,那父父也不好推辞了。”
杨广:“……”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便并排坐在案几前,杨兼一摞文书,杨广一摞文书,两个人一人一半批看起来。
杨广批看文书已经是熟练工种了,毕竟上辈子就在批看,速度很快,杨兼批看一个,他恨不能批看三个,小肉手捏着文书,有的时候微微蹙眉,有的时候微微摇头,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杨广小手一划,笔走龙蛇,很快又批看好一份,目光看着文书,却冷漠的说:“父皇批看文书,却总盯着儿子做甚么?”
杨兼一笑,干脆托着腮帮子打量杨广,说:“我儿好像越来越可人了。”
杨广眼皮一跳,自动把杨兼的话翻译成“我儿好像越来越胖呋呋了”,脸色登时僵硬且难看起来,侧头瞥斜了杨兼一眼。
就在此时,中官何泉从外面走了进来,杨广手里还捏着文书。杨广并非孩童之事,除了杨兼谁也不知道,因此何泉一走进来,杨广那张冷漠的小肉脸,立刻换上天真可爱无邪的模样,瞬间浮现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的举着文书,顺势问:“父父!这个字念甚么鸭!”
中官何泉并没有发现甚么,走进来本分的垂着头,拱手说:“天子,小臣有一事……需要禀报。”
何泉为人很低调,他之前乃是毕国公宇文贤的人,因为受到了宇文贤的恩惠,所以知恩图报,被下狱,被毒打都没有还嘴,杨兼就是看上了他知恩图报这一点子,于是破格把他调回了路寝宫,让他继续侍奉。
何泉手脚麻利,很是靠谱,凡事交给他来做,杨兼也是放心,只是一点,这个何泉平日不爱说话,看起来冷冰冰的,如果不主动跟他说话,或者让他回话,一整天都不会出一声。
何泉主动有事情禀报,不知是甚么事情。
杨兼挑眉说:“哦?”
何泉恭敬的说:“启禀天子,那跟在梁主身边捧剑的力士梁超,依小臣之见,并不简单。”
杨兼当即眯了眯眼目,和杨广对视一眼,没成想就连何泉也看出来了。
杨兼说:“如何不简单?”
何泉说:“人主也知,小臣本是南人,逃难北上,这才进了宫。”
是了,杨兼险些忘了,何泉是南方人,他本是梁人,陈人造反后,梁人被迫来到江陵,何泉也是因着那时候的乱战流离失所,后来遭受宫刑,进宫侍奉的。
杨兼挑眉说:“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梁人,何泉你是识得梁超了?”
哪知道何泉说:“回禀天子,天子此言差矣。”
差矣?杨兼险些被他弄糊涂了,难道何泉来禀报的不是这个事儿么?
杨兼追问:“差在何处?”
何泉平静的说:“天子说小臣与梁超都是梁人,此言差矣。”
杨广突然蹙眉,似乎被何泉这句话启发了,恍然的说:“梁超不是梁人?”
何泉点头说:“正如太子所说,梁超并非梁人,而是……陈人。”
陈人?小包子悯公主分明说梁超是地震中捡来的,父母家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梁超一个人,也变得傻兮兮。
而这个傻兮兮的梁超,其实并非梁人,而是与梁人仇敌的陈人!
何泉仿佛在平静的池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池水立刻波动起来,而何泉还是不甘心,他继续投下了一颗更大的石子,说:“当年南方动乱,小臣被迫逃离,曾经见到过安南将军吴明彻,当时还有一位年少的将军侍立在吴明彻左右,若是小臣没有记错,那位少年将军,乃是吴明彻的侄儿……吴超。”
何泉第三次投下石子,说:“因此小臣说梁超根本不是梁人,而是陈人,乃系安南将军,大都督吴明彻之侄,名唤吴超。”
杨广听到这里,彻底恍然大悟,是了,怪不得总是觉得梁超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呢。
杨兼见杨广有话要说,便让何泉暂时退下,说:“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切勿透露给其他人。”
何泉简练地说:“是,小臣告退。”
何泉退出去,杨广立刻说:“怪不得儿子觉得这个力士眼熟,原来儿子记忆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陈人大将军吴明彻,这个吴超与吴明彻生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吴明彻乃是南陈大将,说是南朝第一名将都不为过。南方侯景之乱,南梁皇帝被活活饿死,南方动荡一时,吴明彻便是从那时雄气的一代将才,跟随陈主陈霸先不断征戈。经过侯景之乱后,南方因为动乱,南弱北强的局面更加明显,吴明彻虽然不是常胜将军,无法百战百胜,但绝对是南朝的顶梁柱。
在历史上,北周兼并北齐之后,南陈急于趁北方动乱,扩张自己的地盘,派遣吴明彻激进北上,想要夺取淮北地区的大片土地,可惜的是,吴明彻兵败,被押解俘虏回长安,因着病情加重,情绪郁郁,最后病死在长安城中。
吴明彻身死,南陈再没有更多的造化。
杨广对吴明彻的印象很深,吴明彻善于打水仗,这正是北朝人所缺少的。
在逍遥园第一次见到吴超之时,杨广的思维产生了定式,以为他是梁人,所以并没有想明白吴超到底如何眼熟,如今被何泉一提点,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