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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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捌

裴梦瑶靠着漱玉的肩膀,悠悠地道:「朕打算从龟兹往西扩建,一直扩展到安条克。这车前国从前没怎麽来过中原贸易,现在他们打算跟朝廷建立长期贸易,所以特地把贡品送过来示好。」?

听着裴梦瑶娓娓道来,虽然漱玉不知道裴梦瑶所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但也想到那必定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有着跟中原完全不一样的奇妙习俗,而自己的夫君早已威名远播,甚至传到那些尚未启蒙的异族人的耳中,使他们纷纷进贡示好,甘愿俯首称臣,成为中原的从属之国。

漱玉挽着裴梦瑶的手臂,鬓叠深深绿,明翠摇蝉翼,醉圆双媚靥,一双月蛾星眼笑微频,说道:「若是陛下跟这些蕞尔小国建立贸易交流,也有利於把中原的文化传播到他们的地方,教化他们的臣民。」

春水如蓝垂柳醉,和风无力袅金丝,裴梦瑶偏头看着漱玉,一笑嫣然,转盼百花羞落,说道:「贵妃所言甚是。除了进贡的宝物外,那些地方也有不少人才,若是能够为朕所用,师夷长技以制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漱玉知道裴梦瑶在关外长大,周游列国,见多识广,自也不会故步自封,夜郎自大,而是从各个地方学习其长处以治国,更是美眸凝眄娇不移,极为仰慕地道:「陛下英明。」

二人一人一口,不消片刻便吃完整个甜瓜了。?

殿外不知何时又在下雨了,金塘闲水摇碧漪,依微香雨青氛氲,半拂栏杆半入楼,雕玉押帘上,浮雕荷花纹鎏金铜卧炉丝丝缕缕地吐着沉水香,映香烟雾隔,袅翠笼烟拂暖波。

裴梦瑶斜靠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银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贵妃怎麽不用朕赏赐的龙涎香?」

漱玉端坐在裴梦瑶的身边,为裴梦瑶揉着肩膀,眉际生春晕,艳波轻横,笑拈金靥,柔婉地道:「用完就没有了,臣妾舍不得。」?

「贵妃真是个小呆子。」裴梦瑶捏了捏漱玉的手背,失笑道:「待会朕下一道旨意,贵妃要是用完那些真品龙涎,尽管跟尚宫局拿,喜欢多少拿多少。」

漱玉跪在地上谢过圣恩,裴梦瑶让漱玉平身,漱玉才再次正襟危坐,继续为裴梦瑶揉肩。

菱花影落波中,烟浪拍云空,裴梦瑶水眸半合,倦倚丝幛银屏,宛如翠袖笼香醒宿酒,彷佛在聆听着雨声,难得流露出一点娇态。

正在此时,裴梦瑶突然道:「宁安帝姬素来喜欢真品龙涎。」

漱玉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不敢不接话,又生怕说错了话,唯有和稀泥地道:「龙涎浮於水则鱼集,薰於衣则香不竭,怪不得帝姬殿下如此喜欢。」

不知何时裴梦瑶已经收起银刀,他的掌心里躺着一个错银铜虎符,虎雕作出趴伏的姿势,左右颈肋以错银篆书镌刻「甲兵之符,右才天子,左才南扶」。?

这想必就是南扶的虎符,历来虎符也是一分为二,天子保存一半,当地的节度史保存另一半,唯有一面完整的虎符才能够调动当地的兵马。

现在裴梦瑶手里的却是完整的南扶虎符,那就表示戚家已经上缴虎符,裴梦瑶成功收回南扶的十万兵力。

漱玉心念转动,之前宁安帝姬逃到南扶,裴梦瑶大约是以此为由发兵南扶,经过一番恶战才得回这个虎符,成功瓦解势力盘根错节的戚家。

所谓四姓七望其实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叫法,当时京城裴家丶豳州贺兰丶南扶戚家和梵苍祈家也是各据一方的藩镇军阀,後来改朝换代,裴家入主朝廷,黄袍加身,但另外三姓依然有着相当的势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裴梦瑶又是武将出身,对於这些事情想必比先帝和宁安帝姬要敏感得多,所以才花尽心思把兵力一步步地要回来。

原来,当漱玉在深宫里娇多无力凭薰笼,暗傍银屏撩绿鬓时,裴梦瑶在朝堂上早已雷厉风行,势如破竹,不曾虚耗一分一刻的光阴。

後宫的宫禁比王府更要严厉,漱玉无法得知宫外发生什麽事,也只能这样凭空猜测,他不敢多问些什麽,只好微笑道:「陛下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乃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

碧沼浪浸红楼影,雨气兼香泛芰荷,裴梦瑶慵倦地躺在漱玉的大腿上,娇横远岫,绿鬓低嚲浓染春烟,冰莹肌骨,彷佛华清浴罢,懒匀脂泽。

「如果宁安帝姬是男子……」

裴梦瑶合上墨眸,鸦睫微微颤动,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在说梦话,皮革指套却不时摩挲着虎符上的篆书。

这句没有说完的话不意触及漱玉的心事,漱玉碧尖蹙损眉慵晕,黯然道:「男女之别,本就是无法改变的。」?

因为宁安帝姬身为女子,所以就算她再是聪慧,也只能是个监国公主,辅助那个体弱多病,不甚有治国才干的弟弟,若是想要得到更多,那就是牝鸡司晨,妄自尊大。

而漱玉身为低贱的男妓,却对权倾天下的帝王情根深种,更是离经叛道,痴心妄想,所谓的宠爱注定是水中捞月,南柯一梦。?

当漱玉回过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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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发现裴梦瑶正深深地凝视着自己。

「陛下……」

漱玉还没有说完,裴梦瑶忽地倾身把漱玉压在罗汉床上,毫无缝隙地封着漱玉的唇瓣。

凤楼远出霏烟,拂尘淡雨,风絮点缀繁枝旋化尘,望舒殿碧甃叠琼瑰,殿前梨花素云翠枝,玉炉销尽沉香炷。

漱玉顺从地合上眼睛,忘却一切烦恼,放纵自己软倒在花蜜香稠的吻里,不去猜度这双菱唇最近吻过多少千娇百媚的少女,这个吻背後有多少怜悯,多少同情。

不知道吻了多久,二人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桂殿临流鸾扇开,黄金铺首画鈎陈,漱玉清带梨梢,晕含桃脸,慢回娇眼笑盈盈,鹭颈莺唇胜仙子,暗香撩乱扑罗衣,早已是绿鬟云散袅金翘的媚态。

裴梦瑶低头吻着漱玉的眼角,指尖爱抚着漱玉的唇瓣,叹息道:「现在总算有点血色,你刚才看起来……很难过。」

一帘疏雨细於尘,麝脐龙髓怜冶娆,螺髻凝香晓黛浓,漱玉仰头痴痴地看着裴梦瑶,雪香花语不胜娇,抱月飘烟一尺腰。

「君去期花时,花时君不至……」漱玉抱着裴梦瑶的肩膀,依偎在他的胸前,柔声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很高兴陛下来了。」

花雨润,繁枝高荫,疏枝低绕,花底杯盘花影照,渐渐坠红飘絮,百花扫地,红紫践为尘,又是一年春暮。

春朝雨霁轻尘歇,睡起杨花满绣床,漱玉正是玉纤慵整箜篌弦,红袖时笼金鸭暖,此时小阍寺前来通传,未央宫里来了旨意。

想起几天前裴梦瑶说过的话,漱玉自是知道这是什麽旨意,便领着宫人下跪领旨。

这果然是封贺兰氏为后的圣旨,今年八月初七将是封后大典,一众嫔御则会在八月初八於风华殿向皇后娘娘请安。

漱玉以为旨意已经结束,正要茶茶扶起自己时,宣旨的阍寺却道:「贵妃娘娘且慢,陛下还有赏赐。」

旁边的小闇寺把一卷字奉给漱玉,漱玉双手接过那卷字,依礼谢过恩,茶茶这才搀扶着漱玉站起来。

槛窗外绿波春早青烟暮,浮云散乱流萍聚,漱玉走到黄花梨木画桌前放下那卷字,小阍寺双手奉上琢阴线填金梅菊纹青玉描金水盆,茶茶仔细地侍候漱玉洗过手,再以洁白的丝帕擦乾手指後,漱玉才无比恭敬地展开御笔。?

那一卷字正是裴梦瑶当天的「性如白玉烧犹冷」,御笔落银鈎,颜筋柳骨,矫若游龙。因为是御赐之物,这卷字用上了极为精致的宣和裱,乃是前朝宫廷的裱装之法。

这卷字使用外锦包首,前後配以隔水黄绢,尾纸为白麻高句丽笺,再附以磁青色花绫镶画圈,小刺古铜绢小边,淡青色花绫镶天地头,天头贴上月牙绣团窠宝花镜花绫惊燕带。

此外,这卷字也用上了帝王独有的钤印七方,分别是御书葫芦印丶双龙圆印丶宣龢连珠印丶大观连珠印丶重和连珠印丶政龢连珠印及内府图书之印,每个印玺的位置皆是极为讲究,若是差之毫厘,整卷字便会立即作废。

宣旨的阍寺笑呵呵地道:「这是之前陛下御笔为娘娘题的字,连上面的钤印七方也是陛下亲手印下,可是相当难得啊。」

溶溶春水浸春云,一池碧琉璃底静无尘,漱玉遥峰蹙翠,坠妆偏髻,良久凝视着那卷字,宣旨的阍寺又献宝似地道:「不但如此,这画轴也是陛下作主挑选的,听说是以来自昆仑山的玉雕成,宫里也只有一块这样的玉而已。」

「锺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乃是玉中的极品,」漱玉抚摸着那个白玉画轴,触手果然极为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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