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死不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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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离分不清身体的灼热是生病的缘故还是情欲的缘故,痛苦和愉悦都被放大无数倍。

蛊虫的情欲和神魂的烙印让他不由自主地贴近秦宴臣的身侧,男人的手指轻轻一压,他就感觉自己肋骨快要被压坏掉,疼痛的感觉如此清晰。

“不要……”裴离迷迷糊糊地说道。

由于生病的缘故,声音听起来并不是惯常的冷冽,而是带着点软糯。

秦宴臣舔了舔青年干燥的唇瓣,心房的一角陡然坍塌。

要是裴离平时这样对他撒娇,放了崔危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早看崔危不顺眼,杀了惹得裴离不高兴,一直待在地牢还惹得裴离挂念。

一连几日的低烧过后,秦宴臣终于发现事态的不对劲,找来巫医给裴离看病。

人类修士就是娇贵,不好养活。

“魔尊大人,这位修士身中魅毒一年有余,皮囊和精气日渐亏损,最近又受蛊虫啃噬,”巫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加上病人的底子本就不好,毫无生欲,怕是……”

巫医还想往下说,被秦宴臣凌厉的眼神震慑,没有继续。

怕是不久便会陨落。

青年的肌肤上全是青紫斑驳的吻痕,看起来像是被凌虐一般,清隽的面容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气质和万狱阙格格不入。

被魔尊当成性奴,被宗门抛弃不闻不问,如今又被送去九娘那里调教,要不是凭一股信念吊着,不然怕是连现在都活不到。

“本尊有各种天地材宝,稀世药材,便是库房没有的,本尊也可以抢来,你用什么和我说便是。”秦宴臣揉捏着裴离的手指。

青年的手指白皙修长,青色的血管透出来,越发显得肌肤莹白如玉,可惜没有半点血色。

“这……”巫医擦着脑门的汗珠,“或许要先问花神娘娘要解药。”

秦宴臣沉默半晌。

“那本尊还是为他重塑肉身吧。”

他本就是九州的主宰,用术法为裴离重塑肉身并不是件难事。

秦宴臣这才发觉,漫长的年岁里,他学会的东西竟然这般少,连怎么给人类修士治病都不知道。

他的世界里没有修补皮囊这回事,更加没有生病这回事。

“迫使生魂和肉身分离,可能会导致病人失去记忆。”巫医在一旁提醒。

秦宴臣没理会巫医的话,若是裴离没有以往的记忆,以后的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和裴离便可以一直在一起。

裴离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他还是缥缈宗的大师兄。

昔年在浣花渡迷路的新弟子不知凡几,是入宗门前的第一项考验,后浣花渡的宗门日益兴盛,往来修士繁杂,也就撤销此项考验,改设条例。

——非浣花渡宗门弟子,不得入浣花境内。

此条例被修士嘲弄至今,浣花渡就像天上白玉京一般,等闲人不得登临,而浣花渡宗门弟子,一向以自己在浣花渡修行为荣。

天上白玉京,九州万狱阙。

这句流传千古的俗语便是自浣花渡修订条例后才有的。

他未出浣花渡之前,听宗门师兄说起这句话的典故,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浣花渡真的是他的白玉京,他也要成为浣花渡的“等闲人”了。

穿越到修真界后,他并不执着于飞升成仙。

师尊看中他,他也就兢兢业业地做着师门的大师兄。

梦中是他第一次在浣花渡接师弟师妹的情形,他撑着竹篙,荡舟山水间,进云雾深处,夹岸花瓣缤纷,垂散在湖面。

师弟师妹起身连连惊叹,抚掌而歌。

真似神仙盛景。

也就是在那时,他觉得穿越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孤寂难捱。

他失去在21世纪的亲人朋友,还有九州的师尊和师弟妹。

他像是浣花渡渡口的船夫,迎来门派的新弟子,送他们飞升后,继续迎接新弟子。

日复一日,虽无聊,却也恬淡幸福。

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他在万狱阙的时光。

没有一天是快乐的,重复地被秦宴臣压在身下肏干,灵魂被割裂,肉体被摧残。

若是他死了,秦宴臣会放过他吗?

九娘的话犹在耳畔,他想要解脱的话,得去摩罗院的望尘台,从那里跳下去后,尘归尘,土归土,秦宴臣也找不到他。

“九娘……”

裴离无意识吐出九娘的名字。

万狱阙的人都像是生了十个心眼,他看不懂,猜不透,敌不过。

九娘为何告诉他这些,难道不怕他真的跳下望尘台,秦宴臣找她麻烦吗?

“宴臣……”秦宴臣纠正裴离的话。

他不喜欢从裴离的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九娘也不行。

“师尊……”

裴离皱眉,额头冷汗淋漓。

后面的话秦宴臣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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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近了才依稀听见是说的对不起。

师尊,对不起……

秦宴臣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对不起师尊的。

万狱阙一年多,不仅是他的师尊没有遣人过来,连他的师弟师妹一个人都瞧不见,亏得他惦念。

“宴臣……”秦宴臣继续哄着裴离叫他的名字。

“小危,快跑……”裴离咬紧牙关,眉毛拧在一起,一副痛苦到极致的模样。

秦宴臣握住裴离手腕的手掌陡然收紧。

他的世界里只有裴离一个,为何裴离的世界里他挤都挤不进去?

凭着巫医的药羹吊着,裴离在高烧半月后终于能下地。

谈放已经和他传信,崔危已回浣花渡,让他不用担心。

他喝着苦涩的药羹,等待秦宴臣的发难。

谁知秦宴臣什么都没提,还带着他到殷都各处逛。

头顶悬着的铡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裴离惶惶不可终日。

“我能去摩罗院看看吗?”裴离轻咳两声。

便是不能跳下望尘台,能看两眼也好。

秦宴臣领着他到摩罗院门口,古朴破旧的木门,还有新刷的桐油味道,看起来竟然像凡间一般。

“你去敲门。”秦宴臣望着呆愣的裴离。

他以前也喜欢来摩罗院,除了九州,他没去过别的地方,空闲的时候,他就喜欢守在望尘台的井口往下看。

裴离轻轻敲动门扇,老妪便打开院门迎他进来。

院子角落里种着一颗梨树,树叶苍翠,屋檐下的风铃哗啦作响,碧绿纱幔随风摇摆,房中的陈设一览无余。

“谢谢婆婆。”裴离躬身道谢。

老妪领着他往前走,并不接话。

裴离也不觉得尴尬,跟着老妪走到望尘台边缘。

望尘台下云雾缭绕,依稀可见下界的亭台楼阁和在亭台楼阁间行走坐卧的人们,按服饰来看,约莫是宋朝。

不是他的家。

“凡界的时间怎么算?”裴离试探道。

他其实想问,什么时候才能到21世纪。

“没有。”老妪拄着拐杖望着院内的梨树。

裴离福至心灵,明白老妪的意思,望尘台的时间轴没有21世纪。

他应该想到的,他迎来送往三百年,没有遇到过和他同样来自21世纪的修士,望尘台没有21世纪并不奇怪。

【裴离,秦宴臣之伴生,与秦宴臣为天地连理的宿命,归九州,皆为秦宴臣而生,为秦宴臣而死。】

九娘打下的神魂烙印再次浮现。

他这一刻真切地感受来自灵魂深处的暗示和力量,他是九州的意外,是秦宴臣的伴生,是为秦宴臣才穿越到此。

不可能!

他不是!

他是裴离,他是自己,他不是任何人的伴生!

没有人该生来便作炉鼎,更没有人生来便要被另一个人肏弄!

裴离枯瘦苍白的手指搭在望尘台边缘,呼吸间拉动肺腑的,刺得他喉管往下疼得有如刀刮,遏制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来。

“裴离,裴离……”

昏厥过去前,裴离听见秦宴臣急切的呼喊,耳鸣的感觉轰然而至,像是低空飞行的飞机盘旋过头顶留下的后遗症。

殷都进入冬天,撕棉扯絮,满目的白。

惯常送完药就退出寝殿的魔使,今日竟然停留在殿中劝解他。

“魔尊大人心里有您,您稍稍顺着他一些,日子便好过许多,何必这般同自己过不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裴离喝完药羹,闭目养神。

“万狱阙盼望能得魔尊垂青的不计其数,您放下成见,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咳咳……”

青年的长发垂散在鬓边,眼角的泪痣殷红似血。

“说不定能和他长相厮守,共享长生是吗?呵,”裴离盯着魔使的脸,“这样的长生,给你你要吗?”

“因为我是低贱的筑基期修士,所以我就该舔着秦宴臣,不舔他是我不识好歹,他想要我是给我面子,是恩赐,是他的善心……”

“我该三跪九叩拜谢他囚禁我,凌辱我,强奸我……”

裴离的郁气卡在喉咙间,喘息好几下才平息。

他捂住胸口,抬眼便见秦宴臣站在门口,披着玄黑大氅,冠发高束,周身气势冷凝成冰。

魔使端着药碗退下,寝殿里只剩裴离和秦宴臣遥遥相望。

裴离在心中默数着数,五,四,三,二,一……

数到最后一下的时候,秦宴臣瞬移到床畔,掐住他的喉管。

青年抬头对秦宴臣笑了一下。

那笑容好似幽暗的灌木林照进溶溶月色,动人心魄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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