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愤懑地问,你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阻拦冥府捕快拘捕罪魂,该当何罪?
马面欲上前缴了那老汉的拐杖,未料老汉立马朝二位纳头便拜,连声赔罪说,对不起。
牛头气消了一半,问道,你是哪路小神,干吗要拦阻我们拘捕罪魂?
老汉答道:我是这个气数将近的傅家家神,拦阻你们抓捕钱万贯,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也看见了,钱万贯是个悉心照料老人的善人,我并非他是善人就阻止你们抓捕他,他若世寿到了,也是该抓的,问题是现在抓捕了他,他活不成了,他照顾的傅母也活不成了。
傅母说过,如果没有人照顾她,她就会寻短见,一索儿吊死算了。这无疑是说你们拘走了钱万贯的生魂,也会害了傅母的性命。我求求你们能否回禀阎罗王宽限些时日,让傅母天年尽了,寿终正寝,再来捉拿钱万贯。
牛头与马面面面相觑。马面一声令下:抓。可是当手执锁链的牛头去找寻钱万贯时,发现已然将傅母搀扶上床休息的钱万贯,回到了与傅母卧室相对的一间搭了一张铺的柴房。
虽然夜深了,他没有躺下睡觉,而是跪在西墙下,面向神龛上的一尊佛像不停地念佛,之后把念佛的功德回向他宿世今生的冤亲债主,还特别提到在赤壁江上他参与一伙强人打劫一船黄豆所谋害的一家老小七口,以及他因图财贪心而将毫无防备的主人傅德兴一掌推下王恩桥淹死的情况,他在佛前虔诚忏悔,泪流满面。
牛头望着家神,小声地问,你听见钱万贯说了些什么吗?
家神说,我知道,以前他做了许多死有余辜的坏事,本该下地狱的,他现在忏悔了,有实际行动。我还是这个意见,你们拘捕他,能否宽限些时日?就算阳间世法也有将功赎罪之说,难道阴界冥司就没有酌情办事之举?
马面拉长一张马脸说,你别说阳间世法,像钱万贯犯下的案子,要是被阳间捕快侦破了,他早就被判处死刑而脑袋搬家了,相反阴间捕快索人性命还有个缓冲期。这样吧!家神,等会儿,让他躺在铺上睡觉,我们就拘走他的生魂交给冥府,将你的意见转告冥府判官,若同意宽限些时日再来逮捕他,我们就暂时把他的生魂放回还阳,要是冥府判官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家神一听愕然,拄着拐杖沉默不语。
牛头、马面见家神不再劝阻,就守候在柴房门口,可是钱万贯一直都跪在那里唪经念佛,虔诚之至。到了鸡叫头遍的时候,牛头、马面感觉阳气渐重,便麻利闪离。
翌日,阴森森的鬼判殿内,判官刚刚审结一个案子,阴差就将一个罪魂押解出殿。牛头、马面依次进殿,均有愧色地向判官拱手施礼。
判官问,怎么空手而归?本官吩咐你们二位将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黄豆杀人越货的强人的罪魂通通抓来,怎么一个也不见抓来?
牛头、马面异口同声地讲,回禀大神,另外六个人的罪魂我们会一一抓来的。昨晚,我们找到了钱万贯,正准备将他的灵魂拘来,可是情况非常特殊。我们发现钱万贯正在修行,虽然曾经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恶事,可是眼下尽做善事、真心忏悔。并主动到死于非命的傅德兴家里做义工,我们找到傅德兴家里去,连傅家的门神、家神都替他说情。
判官愀然作色,责道,他们一说情,你们就放过钱万贯?
牛头摇头作解释,不是的,我们仍要拘他的罪魂到阴间来,他却一直坐在佛像前唪经念佛,忏悔孽障。我们打算等他上床就寝之际,再拘他的罪魂,可是等了那么久,鸡叫头遍了,我们才离开了。我们之所以回殿,是因为家神托付我们求冥府宽限一些时日拘他的魂、取他的命。
判官仍然不悦,继续责道,岂有此理?
牛头陪上笑脸说,大神息怒!请耐心听卑职把话讲完。原来家神所言有些道理,他的意思是说,假若钱万贯死了,那个八十岁的老妈也会寻短路自缢,这样就相当于冥府拘走了一人,害死了一人。何不宽限一些时日,让那个好不容易活到八十岁的老妈活够天年寿终正寝之后,再去捉拿钱万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