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始料未及的变故,使得两人齐齐凝神,不敢稍有懈怠。
谁料眨眼间,妖氛更浓,浩浩溶溶,遮天蔽日。几乎凝成实质的白雾中,时有梵铃琅琅,或闻笑语窸窣,恍然间近在咫尺身侧,倏忽又飘向密云深处。谢知兰眉峰微聚,正待举步,一只冷冰冰的手无声探向小臂。悚然过后,耳畔突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四分试探六分哀求,合成一处便成十分紧绷。
谢知兰认出声音的主人,无言过后不觉失笑,先是出言表明身份,又怀着一点调侃问:“师兄这是……害怕了?”
话音方落,臂上又是一紧。
事关尊严,对方话中的底气立即足了不少,斩钉截铁道:“我怕什么?没有的事!”
若非攥着自己的手仍然一片冰凉,谢知兰几乎就要信了这番鬼话。可他做惯了善解人意的好人,自然不会拆穿这点无伤大雅的谎话,只摇摇头,谨慎道:“眼下情况未明,师兄千万要抓紧我的衣袖。”
对方忙不迭开腔:“眼下情况未明,师弟你才是,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啊!”
片刻沉寂过后,又蓦地低咒:“谢知兰你别抖了,抖得人心烦…”
谢知兰默然,半晌才艰难应道:“师兄,是你在抖。”
四周再度被阒静包裹。
这厢言语交锋方歇,那厢系统眼见某人手抖似筛糠,脸上却一派镇定自若,不由得冷哼两声,权当嘲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霁只作充耳不闻,问它:“该你出场的时候到了,这雾霾到底什么来头?吸了不会得肺癌吧?”
大约是去数据库大海捞针了一通,系统无言良久才回答·“得到太玄剑灵认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现在就暴露,请宿主想办法制造独处的机会。”
不要略过最重要的问题啊!
于霁无声呐喊。
正苦思冥想脱身计时,鼻端忽而嗅到一丝前所未见地奇异气味,似佛前檀香,又如藏匿在背阴处经年不见天日的烂木头。于霁双瞳一缩,立时屏住呼吸,尝试着以灵力传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久久无人应答。
他起初将石沉大海的疑问当做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成功将声音递出,正想晃晃谢知兰的手臂示意,合掌一握,手中赫然只剩一片虚无。于霁一愣,急忙呼叫系统,试图弄清原委。然而无论他如何急切,身侧脑中皆是空空。四顾茫然,既不见来路,亦寻不得去处。他被卷土重来的慌张攫获,宛如一条被网住的鱼,在脱水的环境中愈发呼吸困难,只能竭力翕动自己的鳃,徒劳无功地汲取着氧气。
——于……霁……于霁……
空蒙之中隐隐传来什么人的呼唤,一时急切如骤雨,一时又和缓如东风,涣散的神智因而渐渐收拢。终于,腰间一痛,于霁猛地醒神,视线聚焦,失声道:“关…玲玲?”
像被重新抛回到海中,耳边的轰鸣霎时退却,吆喝声、汽笛声、车轮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的巨大噪声交织错杂,伴随着热浪扑面而来。白雾、小岛以及便宜师弟通通无影无踪,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
一旁少女瞪着他的眼睛活像两颗铜铃,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抬手又给了他后腰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关玲玲问:“说好了中考完请我吃饭,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于霁目不转睛盯着邻居家女孩熟悉的脸,一时恍惚非常,然而多年来培育出的默契还是驱使他作出了最符合身份的反应:“祖宗,我是答应要请你吃饭,但是你这大夏天的吃火锅是不是多少有点赛脸?”
关玲玲怒道:“你管我吃什么呢!我就是寒冬腊月吃冰棍那也是我的自由,老男人少管。”
“那你有本事别吃老男人请的饭。”
这话才出,面前的自动门再次开启,横冲直撞的冷气活像一桶冰水,直把人泼得透心凉。于霁心神一凛,轻扣着食指指腹的指甲重重一掐,生生用疼痛将自己从幻境中催醒。
回神时,突如其来的浓雾早在不觉间散尽,着眼处一派灯火辉煌,相对而坐的两列人形铜灯映得四下亮如白昼。他飞快扫视一圈,发觉自己正置身一处洞穴之中。
这洞穴极高,说是壁立千仞也毫不为过,四周的山壁上尽是正字刻痕。痕迹有陈有新,打眼一扫,光是能看见的就有上百个,有如一条长长的带子,从他站立的地方一直蔓延向看不见的深处。字迹的位置很低,于霁比划了一下,将将到腰间,和关玲玲八九岁那两年差不多。
什么样的孩子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这么长时间?天山童姥?
于霁摩挲着下巴,思索半晌仍然不得其法。系统与谢知兰不知所踪,没有人能为他答疑解惑。
他看向灯盘上轻轻摇曳的火苗,又合眼静立片刻,总算感受到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凉意。心下一喜,当机立断,向着微风来处走去。
越是前进,铜灯之间的空隙越发疏阔,两侧峭壁反而更加紧凑,收得周遭不像岩穴,像一条逼仄的甬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甬道?
于霁思绪一滞,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梦中见到的瘦削人影,又依稀记起梦中的自己对人影的称呼——师尊。
那个授“他“武艺、传“他”剑法,却最终死在“他”手下的师尊。
想到这儿时,心头无端一阵剧痛,仿佛被人攥在手里不知轻重地揉搓一通。颊边一凉,于霁伸手按了按眼角,竟然摸到一手湿意,说不清是他果真挂怀书中人的生死,亦或是原主残留的情感作祟。
可做得出手刃恩师、与世为敌的魔头,真的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于霁也说不清。
不知过去多久,眼前骤然一缩,于霁抬起头,顿觉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间方正的石室,四面全由条石做壁,绘着光怪陆离的彩画。或许是绘制的时间过去太久,颜料逐渐斑驳褪色,却仍能看出与身后粗犷风格截然不同的人工痕迹。距离于霁最近的是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青罗衫、白纱衣,正是青萍山门人的装扮。壁画上,她正一手擎剑,一手捏诀,宛如一片孤云迎向面前汹涌的兽潮。
这似乎是一幅叙事的赞美长诗,讲述持剑的女人在同修的帮助下,荡平古战场上徘徊不去的妖云魔氛,将骚动的亡灵全数镇压在千丈深的地底。在生命的尽头,她因诛邪有功,在祥云紫霞的环绕中,手把长锋,足蹑太清,翩然去也。
这实在是很漂亮、很玄妙、很轰动的画面,然而长诗的末尾却并未详细描述女人飞升时的景象,而是换作与石壁上正字相仿的稚拙字迹,口吻不像歌功颂德,倒十分幽怨。
“客有心,剑无口,客代剑言告鸦九……”于霁用手指虚虚划过那些长短不一的词句,轻声念道,“君勿矜我玉…可切,君勿夸我钟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