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啊!人人皆想:教我们生死打拼,一辈子战天斗地,这不过是个斗兽场,完全没有把人当个人!就算我们升了官发了财,皆是我一拳一脚赚(骗/抢)的来,其他人活该倒霉……
又想,去弱就强,天经地义!弱者哪有活下去的资格?外敌势大,吾等自然当慕强而去——
如果推衍开来,弱小疲弊的朝廷一旦有难,自然就树倒猢狲散,一走了之了。这个朝廷衰败了,就换一个!敌来即降才是生存之道。
如果适者也只能谋个生存,那么请莫谈大义!大义从未赐我血食,爱大义不如爱自己,救弱小不如食之以自肥……弱肉强食,那是本事!从未有谁出于不忍帮助我、指教我、提醒我,我何必善待旁人?我没本事,没资本,没名气,不富也不贵,拿什么去去忧国忧民?
比如上公学的孩子,倘若在最该是收买人心施恩送惠的年纪,为师者却逐日喝斥之,以前途未卜、“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世道”恐吓之,个个学子一副“提高一分干掉万人”的利欲熏心的机灵面孔……终将活活地逼出“不得不反”的叛逆心——他们未必敬服老师、甚至跳楼蹈海……他们对“妖人相食”的世界恐惧到了极点,只盼望着逃到外国会不会稍好些——至少不可能更坏吧?
他们害怕、痛恨、鄙视这种世道,他们心里全是尊严被践踏的痛苦——你还想着他们来维护这体制?但是他们却恨不得毁灭吧,累了——以至于他们会放弃传宗接代的本能,自弃至矣!——这样长大的孩子哪会有家国情怀?
亲手逼反了娃,居然还傻傻地指责他们为什么不爱家庭,不爱自己……
以上言语太过直接,皇帝从没想像过如此颠狂疯魔的末日图景,秦国一切都很完美,屹立于万国之林,名满天下,嵊蓝危言耸听……他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嵊蓝用上音波消魂之大术,以最和缓的语气,拐弯抹角了半天,连哄带骗才把话讲透,让皇帝勉强相信或许终有一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秦皇想,这些大话我该怎么驳他?鬼王魔主佛祖好像都被干掉了,哼,有本事你让凤仙来破我大秦?做不到的话,你就是吹牛。
小老百姓们虽然听到了一切,但基本上没有听懂。遵从强者为尊,胜者通吃,弱者闭嘴的老习惯——从他们内心深处升起了敬畏的惊涛、恐惧的骇浪,不寒而栗,生怕这个尊者生怕自己不信而屠城……他们无助的目光看向半空。
那里有一片“以德服人”的虚无。
嵊蓝换个语调,悄然道——
一个利用“机制”选拔奴隶者,绝对收获不到忠心,只能培养出“精致的自利”。历来高官显贵巨贾智者投降外敌几乎都不太用苦劝,只要敌方使者捧金而来保证不杀护其家族周全——他们便立刻献上膝盖,甚至能免费告发朝廷的底细!其理直气壮处颇为让人费解,大约他们的生存原则是:野驴势大,即降驴众,野狼势大,即投狼群。恩义何物?未知也。
相反,贩夫走卒、屠狗辈、市井之徒中反而多有忠义者——他们身处底层,更愿意为国捐躯,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朝廷“层层筛选淘汰”过,而像别人一样觉得“我全靠自己的努力,根本不欠谁”,他们没有非得要打败“百分之九十八点五”的同龄人的野心,也不觉得一定要钻进“二百人中选择十一个”的小圈子才算成功。
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傻或者没有上进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踏上那个仕途商途军途的疯狂赛道。他们在体制外,很容易被视作嫩韭菜,但却有衡/恒/狠心以及“维持现状”的冲动与决心——换个朝廷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这些既没钱钻营权力,又没有国可以卖的人——很容易被当成新势力的垫脚石、炮灰、钱袋。
嵊蓝放开音量,说:“欲得民心,当以诚相待。欲得民助,必给恩义。欲使民救国难,必使民敬国、爱之、念之,而非恨之怨之。”
话说到此,甚至有秦国高官开始不由自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