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开怀大笑,频频颔首道:“极是,极是。自己的烦恼自己断,自己的生死自己了。参禅修道,犹如吃饭喝水,任何人都不能相互替代。所谓师父,只能为人指明前行的方向,是否能够到达彼岸,只能靠每一个人自度。”长老见张少飞的禅语玄机,隐志深远,知他的修行已到了至高臻境,脸庞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频频颌首,主动把木橹交给了张少飞。大风小说
张少飞从来没有摇过橹,但刚才他见过长老摇橹的动作,心中一下子就记住了。
他比长老年轻,力气大,故此,摇起橹来,一点也不比长老摇得差。
小舟载着禅宗的长老与慧门的宗师,迎着猎猎江风.剪开汹涌的波涛,飞也似的朝着长江南岸射去。
对岸九江城里闪烁的灯火越来越近了。
长老称赞道:“啊,你的橹也摇得不错嘛!”
张少飞直言道:“我刚才在心中已学了师父摇橹的动作呀!”
长老嗔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山野村夫摇起橹来.小舟竟似飞一样朝前而去。”
张少飞一语双关:“从您手中接过橹,我就担起了劈波斩浪,使小舟向前直进的重任。”
长老满怀衷情:“的确,以后弘扬佛慧法与慧门振兴的重任,就由你去承担了。须知.弘法路上风云变幻,浪猛涛凶呀!”
张少飞拍了拍胸膛:“徒儿明白肩上的责任了。”
小舟破浪前行,长老想到了什么,揶揄道:“昔日,达摩一祖是一苇渡江.今夜可是禅宗长老、慧门宗师渡江哩。”
张少飞:“宗师渡江?”
“我是长老,你是宗师。小舟载着我俩,这不是禅宗长老、慧门宗师渡江又是什么呢?”长老说完,哈哈大笑。
张少飞从来没有见过长老有过如此灿烂的笑容。
的确,挑选到称心的贤达来承继佛慧印心灯,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怎不令长老敞怀大笑呢?
小船悠悠,渔火点点,大江东去,月夜阑珊。波涛滚滚浪如云,清光粼粼月似船。张少飞飞快摇浆,小小船儿像箭一样向彼岸——江州射去……
师徒在对话之间,小船已到达了彼岸。
临上岸前,张少飞跪倒在船上,向长老再三辞谢。
长老催促道:“快上岸吧,以后将慧门乃至禅宗发扬光大,全靠你了。你要珍重,一直往南走,不要急着出来弘法。一则你开悟之后还需要刻苦修行,二则有人对传你衣钵不服气,不甘心你为宗师,一定会想方设法加害于你。”
张少飞叩首道:“弟子谨遵师父教导。”
长老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在叮嘱即将远行的儿女,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想了想,又吩咐说:“还有一件重要事情,你要牢牢记住,我们学佛修禅之人,要远离繁华的城市,尽量居住在深山之中;这就好像建造大厦所用的栋梁,都是出自深山幽谷一样。因为在那里,远离人群,树木不会被刀斧所伤,能顺利长大,日后才可能成为擎天之柱、栋梁之材。同样,我们修禅之人,更要栖神幽谷,远避嚣尘,养性山中,长辞俗事。目前无物,心自安宁。从此,道树花开,慧林果出。”
张少飞认真地点着头。
长老道:“你现在上岸吧。”
张少飞跳上岸,回转身,想说什么,但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长老亦是相对无言,摆摆手,催促张少飞快走。
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少飞在岸上慢慢跪了下来。
长老眼中泪光闪闪。他像是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心中空落落的,蹒跚转身,吃力地摇桨离开。
张少飞望着师父苍老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心中,仿佛渐渐响起了一首无字的歌谣,犹如一只天地幻化的精灵,在大江上空回荡……
两人分别后,张少飞伫立江边,迎着江风,放眼眺望着长老所乘的渡船返回对岸,身影被浓浓夜色淹没了。
张少飞这才放开双脚,大步向着南方,飞奔而去。
在这位年仅二十岁的慧门宗师面前的路,布满了荆棘,布满了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