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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燧明被逐渐上涌的恶心感唤醒,有些艰难爬起来疾步走到厕所撑在马桶边吐。缓了好一阵才在镜子里看清眼眶赤红的自己。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爬起来吐了,腹中快速成长的胎儿向爸爸索取着大量的信息素,留燧明是对信息素感应和分泌都较少的β,根本无法负担两个孩子对信息素的需求。
虽然也在这几个月间确实熬不住时花过钱打了三针信息素针剂,但这么一来就花去了一万两千多元,账户上的余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留燧明决心实在不能过这么入不敷出的日子。
当时留燧明没有立即答应医生提出的新疗法,这个机会来得太巧了让他异常警觉。兰赛特这种人即使离开了联邦也是手眼通天,指不定就等着他送上门去,留燧明甚至一度想过要搬走,生怕某天开门外出的时候正对上那双非蓝非绿的眼睛。
他太害怕了,怕这两个孩子像留辉一样再次被兰赛特夺走。
好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医生也只向他推荐过那一次新疗法,之后也没再多说。犹如惊弓之鸟的留燧明才渐渐放心下来,他这次怀孕保密得那么好,连蒂尔达姐妹都不知道。或许新疗法的事真的只是碰巧罢了,是他多心而已。
留燧明回过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天气开始变冷了,他才发觉自己一件外衣也没批,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这么赤着脚站在厕所冰凉的瓷砖地上,怪不得会觉得冷。留燧明赶紧回到床上,室内的暖气早已散尽,为了节约钱,他只在睡前开半个小时左右的暖气,上了床就关掉,这样就能借着暖气的余温入眠。可今晚他爬起来吐了三回,连被窝里的温度都维持不住。吐过之后身上更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再难以入睡。
为了能保住孩子,看来真的需要接受新疗法了。
留燧明几乎是睁着眼睛渡过这个夜晚的。翌日一早他便联系了医生,说自己想接受新疗法,即使没有志愿者需要付钱也没关系,希望能够尽快安排。
医生回复得也快,她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告诉留燧明今天的安排表上有志愿者的空余时间,下午就可以来。
再次见到留燧明时,医生竟一下子没认出他来。β青年比上次来打针的时更憔悴瘦削,其他人怀孕后都多少会变得丰润起来,独独他变大的只有肚子,再加上已经无法弯腰使用支撑器只好拄着拐杖,肌肉萎缩的细瘦肢体更显得留燧明整个人像被几根棍子支撑住的圆球。
“你……怎么变成这样?”医生出于责任禁不住厉声问了几句,“你都没有吃饭吗?”在她看来,这个怀孕的β青年简直像遭受了什么虐待。
留燧明牵动血色淡薄的嘴唇勉强说道:“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而且吃了也会吐。”医生叹了口气说:“所以才要你尽早接受新疗法的啊,你现在这样下去,胎儿很可能会停止发育,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留燧明沉默地点点头,暗中摸了摸肚子。医生的话让他后怕,自己一时的固执和忍耐竟然可能会害了孩子。
医生虽然嘴上这么怪罪,但还是很快把留燧明带到了治疗室。“你不用紧张,志愿者是在旁边的房间里,他的信息素会通过中控过滤器传输到你所在的房间中。一次治疗过程大约两个小时,保密性很好也很安全。”
留燧明推开治疗室的门,发现里面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如其他治疗室一般充斥着满目白色或有很多冰冷的仪器,反而像某个咖啡吧的一隅,似乎被精心布置过——不仅有可以半躺着的扶手椅,还有随手可拿到的书本与点心饮料,暖气也十分充足甚至还怕来人觉得不够似的在扶手椅上放了一张毛毯。只要关上门,这里就能变成一个不被打扰的小天地。
留燧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暖气烘得他有些热了便脱下外套和围巾慢慢坐到扶手椅上。这里的布置其实也简单,但确实出乎留燧明意料的好,他本以为治疗环境会更加严苛一些,不过现在也缓解他对未知新疗法的紧张心情。
“咳咳……”留燧明咳嗽了两声,因为昨晚起来吐没有注意保暖的缘故,他患上了轻微的感冒。现在置身于α信息素充盈的房间里,身上难以言喻的不适感竟减少了很多,新疗法还真是神奇。
“冒昧打扰一下,刚才听见你咳嗽,没有什么事吧?”
房间里突然响起的陌生男人的声音,留燧明原本已经逐渐放松的身心立即紧绷起来,他撑着扶手警觉地到处张望。可是这个房间就那么点儿大,一眼便看尽了,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
“谁?!”留燧明压低了声音问。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次帮助你的志愿者。我在旁边的房间里,但其实两个房间是有语音系统连通的,防止受治疗者对信息素有什么不适,这边可以及时停止释放。”
“这样啊……”留燧明松了一口气,回答说,“谢谢你的说明,我没事。”
“那就好,毕竟很少一部分α的信息素即使通过中控过滤器也无法完全过滤其特殊气味。一些被标记的Ω会对此起不良反应。”志愿者继续说道。
留燧明笑笑
', ' ')('说:“不用担心,我不是Ω。”通过过滤器传来的α信息素气味平庸却浓厚,已经过滤掉其绝大部分气味特征才能供给不同性别属的人群使用。β青年像是荒漠中渴了很久的旅人终于遇到一股清泉,忍不住大口大口地豪饮呼吸。
“谢谢你,你是在做一份非常了不起的工作。”留燧明真诚地感谢。对方的轻笑声有点几不可闻:“这不是我的工作。”
“是我的愿望……所以才是志愿者么。”
为帮助他人无偿地付出时间与精力、体力,留燧明才发觉自己是在用“工作”这一有酬劳的标准判定对方,在无私与高尚面前显得可笑与渺小。他当即向对方道了歉。
既然打开了话匣,二人便交谈起来。虽然没有交换名字,但志愿者说自己是一名作家,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留燧明听他声音应该还很年轻,鼓励道作品是需要时间打磨和沉淀的,未来他肯定能有着成大作。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在被充足的信息素与暖气环绕下,在那人沉柔舒缓的嗓音中,留燧明竟听着听着了。
再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一看时间竟然到了晚上八点,他快睡了三个小时!分明已经超过了治疗时间,作家却依然在旁边的房间里为他提供信息素。
“看来这次的治疗很有效果,”作家打趣道,“我甚至能听见你打起了小呼噜。”
“实、实在不好意思,”留燧明连连道歉,“我应该是太累了,最近都没有休息好。其实你可以到时间就直接离开的……”
“没关系,刚交到一个这么肯定我的朋友,我不忍心。”
作家似乎突然贴近了语音接收器,仿佛在留燧明的耳边说:“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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