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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桑县飞出的金凤凰!”
大红的横幅鲜亮亮地挂在罗桑县车站门口,上面是耀眼的黄字“罗桑县万小满,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小满,金凤凰,去了北京,越飞越高,乡里乡亲以后就指望你啦。”王婶亲热地拥抱小满。
她用力拍拍小满的肩膀,又低声说:“王婶肯定会照顾好你妈。放心吧。”
万小满和女工们一一道别,用力点头:“我走了,我妈就拜托你们了。”
“乡里乡亲的,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会放着娇姐不管。”女工们用指尖揩去眼角一丝泪,“小满,别冷着自己,也别饿着自己,衣服都管够的,到了那边,多请同学吃饭,和室友处好关系……”
“我会的。”女状元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吻合的成熟,“等我读完大学,我一定会回来报效之河市。我这样的学历,会升迁很快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多多帮助罗桑县……”
“什么报效不报效的,不需要你报效。”王婶打断了小满的官样文章。
万小满睁大眼睛,张了张嘴。
“你只考虑你自己就好。”王婶抹眼睛,“北京啊,都是人尖子的地方,别太逼自己。小满,我们都把你当自家孩子看,你不要管罗桑县,也不用替我们操心。你只管开心、快乐。”
粗糙的手轻轻摩挲万小满的头:“人这辈子,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除了开心。”
万小满深呼吸,微微笑起来。
“我现在就很开心。”她说。
万小满背起行囊,走进狭窄而破旧的火车站。
……
“万小满,真坚强啊。”女工们看着她的背影,“她妈是彻底垮了,什么都不管。她爸有心无力。”
“可不。状元就是不一样,遭了这么大变故,还是笔直笔直得像根竹子。”
“她现在和没妈的孩子有什么两样?”王婶骂,“孩子上大学,娇姐也不给收拾东西,四季被褥,铺的垫的,万小满懂什么?始终还是个孩子!我说我替她收拾了,娇姐居然说,随便!”
“听说娇姐找熟人买基金,把盘饭店的钱亏没了。”
“那孩子上大学,娇姐也不能这样——万小满的电脑和手机,都是企业赞助的,又不用她花钱,她好歹过问一下,帮着收拾收拾。”
“你们知道娇姐剪头发了吗?”
“唬!娇姐那么爱美!从十五岁就开始留长发烫波浪,那头发是她的命根子!”王婶惊诧,“她?剪头?”
“是。”女工看着小满离去的背影,“我说娇姐你头发打结,闹虱子了,快篦一篦吧。娇姐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剃了个寸头。”
……
罗璇坐在火车站里,看着眼前的小麻雀,心烦意乱。
“给你添麻烦了。”傅军不住地说,“罗璇,我欠你个大人情。”
罗璇用眼睛瞪傅军:这人情确实不小。
傅军讪笑:“我已经狠狠揍过她,她知道错了,不会再用你妈讹你了。”
罗璇看了眼站得歪歪斜斜的小麻雀,小麻雀正随着耳机的旋律不住地抖腿。怎么看都不像知错的样子。
算了。
傅军拍拍罗璇:“大恩无以为报。”
“你可以卖身给我为奴。”
“大恩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再报。”傅军一口气说完。
“滚。”
傅军大笑着转身离开。
……
“小麻雀。”罗璇出声,“我记得你还未成年。”
小麻雀叉手,身上短短的假香奈儿白T恤随着动作拉高,露出里面叠穿的黑色背心。下面是一条红黑格子铅笔裤。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烟熏妆啊。”小麻雀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好看吧,我还在这里贴了几颗钻。”
罗璇的头非常痛:“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坐火车不方便。”
“刚做完离子烫,不能扎。”小麻雀呵呵冷笑,臂弯挎着个假gucci包,“是你不懂时尚。”
“好,是我不懂时尚。”罗璇深呼吸,“我和傅军说好了,我这次回上海,顺路把你捎到苏州去找你爸。我最近很不顺,你给我乖巧些,不许再骗人。”
小麻雀撇嘴:“我有你舅舅的料,四舍五入,就是你妈的。你舅舅不是你妈的亲弟弟?这算骗人?”
罗璇伸出手:“给我。”
“放屁,不给,等找完再说。”
“你防着我?”罗璇胸口痛。
“谁知道呢。”小麻雀继续撇嘴,“人是很坏的。”
罗璇呵呵两声,买了硬座票,把小麻雀带上火车。
火车上到处有人议论股票。
9月的美股和港股都在大幅下跌,港股甚至不断刷新当年新低。而中国的实质性利好却宛如一剂救市的强心针,在9月19、20号的疯涨后,渐渐冷静下来,在不断的震荡中调整、消化。
罗璇听了半天,恍然间感觉自己被许多道死死地盯着,那目光里的怨气有如实质。
怎么回事?
罗璇迷惑地回过神,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麻雀掏出两包泡椒凤爪,也没问问罗璇要不要吃,自己大咧咧地撕开口,吧唧吧唧啃得津津有味,然后把骨头呸呸唾到地下。
她再低头——满地都是骨头渣子。
小麻雀又吐了一口,那细小的骨头渣弹了弹,沾在罗璇的裤角上。
罗璇震惊地抬起头,被四周人怒目而视。
“别!别!”罗璇纵身一跃,一个虎扑制止她,从包里翻出塑料袋,摊在小麻雀面前,“你吐这里。”
小麻雀瞪眼:“真麻烦。”
罗璇对着四周打哈哈,又收获白眼无数。
两头不落好!
“你现在不上学了?”罗璇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读不明白,读不进去,不想读。”小麻雀皱眉,用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撑着头。
“那你总要干点啥吧?”
“我轧衣服。你既然没本事招我,干嘛啰嗦。”小麻雀不客气道,“我跟着傅军接活,现在一个月能挣2000块,比上学强多了。”
罗璇看着斜斜倚着的小麻雀,没个正形。
不知怎么,她想起万小满。
同样是孩子,小麻雀像一根又弯又过早冒黄的草,而万小满像一根青翠的、笔直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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