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轮到自己时,崔斐竟从身后猛地冒了出来,有些霸道地夺过沈凯阳捧在手中的军衔,着实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咋了?我又不吃人。”崔斐皱着眉头说,手忙着解沈凯阳肩上的扣子,没有正视他的眼睛。
“不…不是……”沈凯阳赶忙帮着一同解肩膀上的扣子,但四只手只会越帮越忙,崔斐啪地把他的手打开。
“队列里说话打报告了么?”
沈凯阳连忙闭嘴。
崔斐动作非常麻利,两边都戴好后在沈凯阳的背后用力拍了下,沈凯阳有些措不及防地向前踉跄了一步,赶紧站回原地向崔斐敬礼,但他还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敬礼外翻角度太大,刘话就这么教你的?”崔斐说完,转身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凯阳全程都觉得懵,犹犹豫豫地放下手,见前头的刘话正冲他笑,然后摇摇头,他自己也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连长特地过来帮自己授衔,完了一句鼓励的话也没说还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不过还是真的很感谢连长,不是因为他,今天自己可能还一人蹲在寝室里郁闷。
接下来,整个新兵连将进入最让人放松的状态——准备过年。
虽是过年,但完全没有外头的热闹,崔斐命令在四四方方的营房门口贴一副对联,挂上两个小小的红灯笼,大伙儿齐心协力把寝室以及周遭的卫生区彻彻底底地打扫个底朝天,也就算是布置完具有年味的环境了。但指导员新官上任,尤其注意氛围营造,硬是埋汰崔斐太冷酷,说新兵蛋子们刚来部队要给予家一般的温暖,再说本来春天就要来了。别扭了好一会儿,崔斐终于批准让食堂允许大家年三十集体和面包饺子,指导员兴高采烈,对沈凯阳再三叮嘱要把这件事写进通讯稿里,渲染得越热闹越好。
回到寝室,大家依旧心潮澎湃,迟迟按捺不下来,有人在外头吵闹,沈凯阳有些吃惊,今天的新兵连还真不能用有章法来形容,一班的同志们倒还好,搬个小马扎统统挤在向阳的房间里聊天。
刘话拿着笔,似乎是在写信,大家很自觉地不上前过多探究,沈凯阳将日记本随意地翻看,偶尔在页脚上信手涂鸦地画点东西,别的战友们三三两两地呈地域不同分布着,基本还算安静,就只有万小柱有些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他凑近沈凯阳探头看看,沈凯阳下意识地迅速合上,扭头瞪了瞪他:“看什么?这是日记。”
“密密麻麻这么多字我才懒得看,我只是看看你在干嘛。”
“日记本上,当然是写日记咯,还能干吗?”沈凯阳说着就觉得有点理亏,补充了一句,“还有画画……”
“给我看看画了什么?”
“花。”
“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随便乱画的花而已,别看了,怕丑到你。”沈凯阳说完干脆把日记本翻到最后学军歌时用来记歌词的那几页,大胆地摊开让万小柱看,万小柱笑笑,看着歌词认认真真地高声唱了起来。
“你疯不疯?安静点。”沈凯阳赶紧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去。
“我无聊嘛,你看,别人老乡多够意思都在聊天,就你不理我。”
“不要搞小团体小帮派,战友来自五湖四海就是一家人,你插进哪里去闲扯不是闲扯。”
万小柱痛苦地挠挠头,有些噎住地挪了挪马扎。
“凯阳你不厚道,说我们是小团体么?”王奇冲沈凯阳挤眉弄眼了一下。
“那快把这位同志包容进去吧,这样你们就是大团体了,你看他都急了。”沈凯阳指指万小柱的头说。
刘话依旧认认真真地写着,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这一群刚戴上军衔又等着过年的新兵们的兴奋,外面打进来的阳光给他添上一层黑而闪光的剪影,清冷又威严。
年三十晚上的会餐算是进部队以来伙食最好的一次,平时一贯三菜一汤要抢的局面不复存在,但也没多奢侈,顶多算是个平日里在外头吃一顿馆子的规格。完事后,全连挤在食堂的一台指导员从自己连队搬来的小电视机前收看春晚,顺便安排着全连按顺序给家里打电话拜个年,一人五分钟。万小柱却说将自己的五分钟让出来平摊给自己班其他想多说会儿话的兄弟们,自己就不打了,裹着件军大衣坐到营房外偏僻的台阶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看什么呢?”沈凯阳跟了出来,拍拍万小柱的肩膀在他身边并排坐下。外头真的很冷,他将毛领竖起脖子还一个劲地往里缩,向万小柱身边挤了挤,这样从心理上觉得稍微更暖和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万小柱见是沈凯阳,有些诧异:“你打完了?这么快?”
“我也不打了,在医院那会儿和家里人打电话打得够多的了,我也学你高风亮节把这五分钟让给更需要的同志,你为什么不给家里去个电话?”
“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应该没了我这年才过得开心些吧。”
万小柱的话让沈凯阳着实觉得惊讶,而更惊讶的是,一向光芒万丈充满活力的万小柱在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竟透出一股没落。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家人毕竟是家人。”
“你不知道我家的状况,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为什么会来部队。”
“嗯,我记得,你爸怕你在出了社会变成个混混?”
“其实……不仅仅是这样,我妈她死得早,我爸他拉扯我长大挺累的,我又不让他省心,不是块读书的料,上了初中其实我就没怎么花心思读书,我爸看我一天到晚总是闹像个多动症似的,干脆送我去了武校,然而到了武校,那里的环境就和社会上没什么区别,而这段时间我爸没了我这个拖油瓶好不容易又娶了人,还有了孩子,我觉得……他的人生应该是重头再来过了,那个家不属于我,我也不该去打扰他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这个新家,他把所有希望重新寄托在我弟身上。”
沈凯阳突然觉得虽然万小柱性格如此开朗,却是个很不懂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感受的人,这些故事如果不问,他也许永远也不会说,亦或万小柱只是对他一人说这么多吧,这种性格真的挺让人心疼,他将手从大衣兜里掏出,挽住万小柱的胳膊,笑着说:“那你就陪我过春节吧,我头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就和你啦!”
万小柱侧过脸看着沈凯阳,看见他的笑容,脸上的阴郁瞬间散了,笑着咧开嘴露出那两颗标志性的犬牙,眼睛里有了温度,闪烁起如星河般的光芒:“是啊,我现在有你了,我的人生也算是重新开始了,今后我们一起下连,一起好好干,一直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谁说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可没答应。”
万小柱带着一丝狡猾的坏笑:“啊?这样吗?我以为那事都和我做了,就算是答应了呢!”
“你这人真没劲!”沈凯阳瞬间涨红了脸,抽出挽着万小柱胳膊的手用力地推了一把。
“我就逗逗你嘛!大过年的,你可别真生气哦。”万小柱拉过沈凯阳的双手,掀开大衣将他捂进自己暖暖的胸前。
背后的营房里,隔着门隐隐传来不轻不响新兵们的嬉笑打闹,凛冽的空气中,偶尔传来远处镇上炸开的鞭炮与烟火声,在广阔的夜色下回荡一会儿。现在一切都感觉离自己好远,只有身边坐着的万小柱的体温,是那样地明确而真实,安心而温暖。
沈凯阳将头靠上他的肩膀,静静地闭上眼睛。
方仲天推开寝室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随即带进一阵外头的凉气,边走边兴冲冲地叫嚷:“靠找了你一圈儿了,自己一个人猫在房间里干啥?”
一个人静静坐着捧着杯热水的方仲天有些被吓着,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继续转回头,将下巴垫在温热的杯盖上,翻看着连队要事日志。
“没见大过年的还看这玩意儿的。”方仲天走到他身边,伸手就替他合上本子,抬手瞅了一眼手表,“走,和我出去转转。”
“方仲天你有病啊!这么冷的天出去转什么?”但对方好像一副早已安排好一切的样子,扯开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军大衣穿上,都到对面床铺上一把把巍邢岚的大衣也扯开,在空中抖了抖,这动作把他惹急了,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方仲天只是一脸耍赖似的笑笑,顺便还将大衣正好披到巍邢岚身上,“快穿上,扣子扣好,咱走吧。”说着就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见巍邢岚还是站在桌案前一脸生气地等着自己,点头哈腰地哈拉着说,“哎呀岚儿,就算我求你陪我出去走走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虽然极其不情愿,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巍邢岚还是跟着方仲天出了门。
两人并排慢慢走在漆黑的夜里,空无一物的小路上稀松的路灯在地面上圈出一个个圆,天气太冷,巍邢岚将毛领竖起,低头耸肩,看着自己的影子在一盏盏路灯间拉长又变短。斜过脑袋看看身边的方仲天,他倒是好像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对方也转过头看着自己,咧开嘴爽朗地一笑,冒出一股雪白的蒸汽。
“你究竟把我叫出来干嘛?真的就这么纯粹地走路?”
“对啊。”
“有病!”
方仲天听了倒也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嘿嘿地傻乐了几声。
“冷吗?”
“你说呢?”
方仲天伸出手将巍邢岚搂进怀里,对方赶紧推开:“你真的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分场合!”
“咱俩都好久没单独相处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每天晚上寝室里不都是单独相处么?”
“那不算,都不锁门的。”
巍邢岚只觉得冷,不想继续搭话。
继续走了一会儿,方仲天突然停下了脚步,巍邢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看着他,对方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表,“还走吗?不走我可回去了!”
“新年快乐!”方仲天的这句话,几乎是与周遭瞬间炸开的烟花礼炮一同传进巍邢岚的耳朵里,他也看了看手表,正好十二点。
“你就为了这把我拉出来?”
“嗯哪!岚儿,我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开了的人哦!”
巍邢岚先是愣了愣,随即也笑了,甚至笑出了声,他有些无奈却又感动地摇摇头,看着方仲天。
“新年快乐!我也是第一个和你说的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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