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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醒来,汪与琼便冷得打了个哆嗦,缩在她怀里的女儿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妈妈”,紧紧抱住她的腰。
汪与琼探出手揉了揉女儿的头,轻声哄她:“妈妈要去工作了,你醒了记得用营养剂。”
女儿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她,困倦使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她含含糊糊地问: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真的能有选择的话,谁会愿意在这么寒冷的天气离开如此依恋自己的女儿呢?
汪与琼低下头,把女儿的额头亲了又亲:
“妈妈尽量早一些回来,囡囡要是饿了,就自己再拿一支营养剂用。”
“妈妈……”女儿搂住她的脖子,也在汪与琼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我等妈妈,妈妈早点回家。”
汪与琼回抱女儿,轻轻“嗯”了一声。
c-374小行星的气候比首都星差得多,作为偏远星球的它极其贫穷,甚至没法安装调节天气的系统。
汪与琼和女儿勉强熬过了恨不得剐去人半条命的冬天。这里的春天虽然和首都星的冬天差不多,但终于给了母女俩喘息之隙。算算这段时间的收支,应该能勉强在c-374小行星生存下来。
笨重厚实的靴子踏进没有融化的残雪里,这些雪灰扑扑的,扑簌簌地落入汪与琼的靴筒,濡湿她的长袜。
她看了看行道两旁的路灯,它们不再裹着皑皑的冰雪,很快,她可以带着女儿也出来走一走。不能总让囡囡在家里窝着,这不利于孩子的健康。
而等天气转暖,女儿可以出门的时候,她或许能够攒上一笔钱。不过,汪与琼有些拿不准自己应该拿这笔钱做什么——
她们可能需要一只更保暖的睡袋,c-374小行星一年之中有五分之三的时间都相当寒冷;也可能需要一顿更有营养的食物,至少应当比营养剂可口些,女儿自出生就几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可能……需要为女儿报几门光网上的课程,她已经到了该受教育的年纪……
汪与琼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她们家徒四壁,需要的东西太多了,目前的生活水平距离温饱很远,只是勉强糊口。
心事重重的汪与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废品处理站。她想,如果这段时间工作得更努力些,说不准她能以最低限度满足她们的两个需要——买一只二手的睡袋和一只快过期的罐头。
最好能是草莓罐头,她还记得女儿那时的狼吞虎咽。
汪与琼一走进准备间,便看到那个坐在长凳上的少女。
她的黑发结成一根粗麻花辫拖在身后,额前散落着一层蓬松的碎发,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过来,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爱怜。
“您是汪女士吗?”
少女站起身,笨拙地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轻声问她。汪与琼点了点头:
“我是,你是新招来的员工吗?”
“是的,他们说要我找您。”
“我知道,来,跟我去换衣服。”
汪与琼领着她来到换衣处,取出一件全新的工作服递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需要给你做个名牌。”
少女除掉了身上那件深棕色的斗篷,汪与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件半新不旧的斗篷。她一直想给女儿买一件这种斗篷,买一件成人尺码的,修修改改囡囡能穿很久。
她接过汪与琼递来的工作服,把它贴在身上,按下包装上的按钮,工作服便自动着身,少女试着活动了几下,行动如常。
“我叫琼。”少女顿了顿,腼腆地笑着补充,“妈妈说我是地球历的六月生的。”
虽然实际上是june,但音译过来倒的确同汪与琼的名字微妙地重合。汪与琼看着少女年轻面庞上的笑容,不由得开始幻想自己女儿长大后的模样。她当然不希望女儿像琼这样早就出来做事,可是很多时候她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巧,我叫汪与琼。”
汪与琼把新出炉的名牌别在琼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把头发盘起来,要不然容易弄脏。”
她转过身引琼走向工作间:
“这些活计并不难,基本上大多数的垃圾废品,这套系统都可以自行分类。我们只需要在传输带亮起红灯的时候去挑拣分类。”
汪与琼按下启动按钮,几十条运输带响起一阵嘈杂的轰鸣,像是某种野兽正在不情不愿地自沉睡中苏醒。
她回过身大声同琼解释:
“每条传输带上方都有能够查询的目录,你按照目录分类,如果搞不明白,可以随时问我。”
琼连忙点头,邻近她的一条传送带恰在此时闪起红灯。她奔向它,飞快地调出分类目录,看了一眼面前的那只庞大废品,手指便毫不犹豫地停留在操作面板上的一只小小按键上。
“汪女士,您看是这个吗?”
紧跟着琼走过来的汪与琼盯着少女停留在按键上的手指,她惊讶于居然能有人在这么
', ' ')('短的时间里从多到眼花缭乱的按键里找出正确的那一个。饶是记忆力超人的她,也硬生生死记硬背了几天,上手了好一段时间才熟稔起来。
“是这个。你之前做过这类活计吗?”
琼摇了摇头,从容按下按键。
“没做过,但是我基本上把目录背下来了。”她好像怕汪与琼恼她,又怯怯地解释:“那个主管说,如果我能背下目录的所有内容,他就考虑招我做工。”
汪与琼哑然,主管分明是不愿意再收人,是了,这种被政府强制要求设置的半慈善岗位,他们肯定是恨不得干脆招不到人才好。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如此执着,把这种为难都当了真,逼得主管不得不收下了她。
她心中五味杂陈地拍了拍琼的肩膀:“我去另一边分类,有事叫我,没有事的话我们就午休再见。”
琼一脸乖巧地点头:
“好的,汪女士。”
繁忙的工作压得汪与琼目眩神迷,虽然只用负责过去一半数量的传输带,但处理的速度随之变快,传输带运转的速度自然也变快,工作量和过去没什么区别,甚至好像还变得更多了。
午休铃响起的那一刻,汪与琼如释重负地直起身,捶打起自己酸痛的腰部,她看到另一边的少女还在忙忙碌碌,便扬声喊道:
“琼,午休了,歇一歇吧!”
琼应了一声,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汗,问她:“我们去哪里午休?”
汪与琼走过来,指了指休息间的方向:
“去那里休息,能午休一地球时。”她又道:“你带营养剂了吗?休息间的自动售货机只卖好一些的营养剂。”
“我带了。”琼小声地说。
“妈妈提醒我要随身带几支营养剂备着。”
少女令汪与琼总感到亲切,她觉得自己也会这样叮嘱女儿,一时间忍不住待琼更亲热些。
“我们去休息间,早点去早点休息。”
她们拿出的都是最廉价的蓝色营养剂。
汪与琼曾听到有人评价这种营养剂,说它不仅长得像地球时代的洁厕灵,味道更像洁厕灵。汪与琼没有喝过洁厕灵,但它的味道的确可怕到难以忍受。
她们肩并肩坐在铺着被褥的地面上——垃圾处理站甚至吝啬于给她们这种员工置办睡眠舱。
“你的妈妈和你一起来的c-374小行星?”汪与琼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发现琼是个内向的女孩,不会主动说话。
琼的通用语非常标准,带着轻微的首都星口音,汪与琼听得出她多半是新近才来到c-374小行星的。
“妈妈没来,她在首都星工作。”
琼撕开手里的营养剂,那种浓烈的蓝色教人很难不怀疑它会硬生生透出包装,染蓝饮用者的双手。
“那她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c-374小行星?”汪与琼疑惑道。
一口气咽下一半营养剂的琼忍住呕吐的冲动,她浅蜜色的脸庞浮上一层红晕,琼掩住嘴巴咳嗽了几声,解释道:
“我刚刚毕业,在首都星找不到工作,妈妈的工资负担不起我们两个人在首都星生活。我就来了c-374小行星,想着这样日子会轻松一些。”
汪与琼帮琼顺了顺后背,琼湿漉漉的眼睛里满含感激,她的囡囡被营养剂呛到后也是同样的神情。
“你妈妈一定很舍不得你……”她抚了抚琼额前的碎发,又是叹气,“我也有个女儿,要是有一天她也这么离开我,我肯定天天都在想她,说不定一想起她还要流眼泪。”
“我妈妈就是总在哭。前段时间我没有工作,住在临时居所,我都不敢和妈妈通讯。”
琼把剩下的半支营养剂喝得干干净净,这次没有再咳了。
“她一见到我那样子一定哭得更厉害。”
“哪有妈妈舍得见孩子受苦呢?”
汪与琼顺手拿过琼的那支营养剂空壳,连带自己的一同扔进垃圾处理器。
她看了看琼盘在头顶的发辫,关切道:
“把头发解开吧,这样睡觉肯定不舒服。”
琼点了点头,笨手笨脚地去解头发,她的力道过大,看得汪与琼都替她痛。
“我来帮你吧。”
汪与琼凑上去,琼顺从地放下手,任由她拆开自己的发辫。
琼生着一头乌黑柔顺的好头发,一解开便水一样地流泻在肩,一直垂落到腰际。
一条松叶绿的丝带从琼的发间坠落,汪与琼把它拾起,以手代梳地顺了顺少女的头发,把黑如鸦羽的发丝收拢在手,用那条绿丝带为她系好头发。
“这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不舒服了。”
名为琼的少女侧过脸来,黑发衬着那双幽深的绿眼睛,她赧然一笑:“多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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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写一些母女相依为命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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