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有人看见了他们俩。是几个和苗洛真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同样是穿着色彩鲜艳热烈的衣裙,头戴花环,看着并肩走过来的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她,挤在一起有说有笑。
“哎!苗洛真,你怎么带了个男人过来?要藏好啊,不然,你家那个要生气咯!”有一个胆子大,提高嗓子,笑音如夜莺婉转。
姑娘堆里顿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苗洛真叉着腰,抬起下巴,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想,还没有呢!一个个的,羡慕死我了吧!”
赵麦林飞快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子们,她们的脸上都挂着明亮的笑容,特殊的日子让她们沉浸欢乐的氛围中,天幕深蓝,星辰闪烁,篝火盛大,或美丽或普通的面孔都渲上独特的生气。
这要用贾一方的话来说,那就是女性最柔美的底色,最清纯的锚点,从这个年纪往前倒数,或是往后推,都不会再有这一刻的青涩。
当时赵麦林被他这番意淫弄得快恶心吐,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必须承认两性之间的差异确实如此深刻美妙,至少他不会在贾一方身上找出这么如水一般柔软而丰满的气质。
心脏猛地跳了几下,赵麦林神经绷紧顿顿地疼起来,他深吸口气,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叫住苗洛真:“你先过去吧,我四处转转。”
“啊?你不跟我一块儿啊?”苗洛真察觉到什么,脸上顿时扬起坏笑,“啊呀,你不好意思看见她们,觉得羞啊?”
“……不是,”赵麦林被她的难缠搞得一阵头大,“我去找苗哥和外婆看看情况。”
“好呗,这会儿我哥应该和妈妈她们在宴台那边坐着呢,你找找。”
和苗洛真分开,赵麦林穿行在拥挤的人堆里,吊脚楼上灯火通明,下面的高台上有表演的男女鸣锣击鼓,古老的乐器传来激昂的鼓点与强穿透力的锵声,简而言之,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热闹是热闹,赵麦林的耳朵也饱受其害。宴台不过是村里用来杀猪用的长桌拼凑的长长几条坐席,上面堆满了不同的菜式与瓜果,席上的人望着高台上的乐舞,人声如千尺浪堆叠起来。
赵麦林捂着耳朵,眼睛机械地在席间搜寻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藏在人群里让他没有了被注视的感觉,心里弥漫上来的恐慌也散了不少,随着而来的却是更巨大的茫然。
和蒋芸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对赵麦林来说也算不上很体面。
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对蒋芸做错过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尽量做到身为伴侣的职责,接女友下班,学着做家务,情人节精心准备的礼物,周末带人满世界出去玩……尽管这样,蒋芸还是决定用一个不光彩的方式结束这段关系。
蒋芸总说他迟钝,没有真的投入到这段感情中,或许真的是他太迟钝,蒋芸不说,他就察觉不出自己错在了哪里,要在什么地方改正,连被绿的事都是贾一方告诉他的呢。
等到他问蒋芸是不是真的,第二天蒋芸就挽着新男友的手光明正大出现在了他的画室,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你被甩了。
盯着那些齐刷刷望向他的目光,赵麦林深刻地体会到了男人的自尊心被由内而外击碎是什么感觉,他不解,也挫败。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人家怎么就轻松把他女朋友哄美了?他倒是想向情敌不耻下问好好请教,可那些充满探寻欲的注视令他如芒在背,长到这么大,他就没和人吵过架,面对情敌气势汹汹找上门的挑衅,他连愤怒都忘了,很没有骨气地退缩逃跑了。
他没有告诉苗洛真,面对那群如花一样的女孩子,他不是害羞,而是害怕。她们明媚鲜活的笑容让他想起了蒋芸,想起了他的失败,她们如同艳丽的食人花,虽然美不胜收,却也能将他轻易吞噬。
人群挤得要死,赵麦林实在找不着人了,郁闷地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扯着脚底下的草根,这要是给苗洛真说了,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赵麦林?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打断了他反思不堪回首往事。
赵麦林抬起头来,嚯,他找不到人,人主动找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事没事,”赵麦林一骨碌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籽,“我正找你们呢,外婆呢?”
苗云飞微微垂头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头上那个花环,神情不知怎么有些僵硬,“跟我来。”
“你下山的时候,还能看清路吗?”
“嗯。”
“拜神快开始了吗?”赵麦林跟着他的脚步,问。
“快了。”
“那我们赶紧走。”读书的时候,赵麦林总会因为上学和拜神会的时间错开,后来去了外地,更没有机会了。这是赵麦林第一次见识他妈妈口中这个古老的节日,不免兴致勃勃,连先前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也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的期待。他拍了拍苗云飞一侧手臂,“快快。”
入了席,赵麦林挨着春婶和外婆坐下,苗云飞随后跟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晚上温度降了下去,又靠近河边,风也大,苗云飞细心地拿了条毯子替老人家盖在腿上,外婆拍了拍他的手,转头对着赵麦林说:“麦崽,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看,马上就要开始了……”
“看着呢看着呢。”
鼓声是最先停下的,接着,在台上跳舞的人也停了下来,自发地往两边分开,留出中间宽阔的步道来。从台下依次走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短打蓝布褂,利落短裙饰,头戴布包,手里拿着形如水牛角一样的黑色号角,精神奕奕,不约而同地吹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轰——”
赵麦林像误闯了什么大型祭祀现场一样,跟着周围的人群一块肃穆下来,全神贯注地望向高台中央。几声响彻天际的号角声划过,又有数十个同样打扮的男人,端着祭牲缓步走上台,猪牛羊一字摆开,为首的男人看起来资历最老,等牲畜齐齐摆好,就拿着火把,在台前大声颂念。
“他在说什么呀?”赵麦林凝神听了一会儿,那人说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只好问身旁的苗云飞。
岂料这家伙表面上眼睛老老实实望着祭祀台,魂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赵麦林叫了好几遍:“苗哥,回神了!”
“他在唱词,祝福话。”苗云飞回答,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