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事。”平洌道,“朝廷出了任命,迁薛白为常山郡太守。”
“谁?”
高尚很敏感,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像是一只听到了猛兽脚步声的兔子,竖起了长长的耳朵。
“就是那个薛白。”平洌道,“想当年我在长安应试,他还只是个白身,如今已做到一方太守了。”
说着,他留意到高尚那满是烧痕的脸上神色可怕,停下了话头。
严庄道:“常山太守裴玉书前阵子因窝藏李白被罢免了,新的人选还未定下,府君忙着动身往太原。被朝廷趁机安插了这样一个角色进来。”
“呵,明面上加衔尚书左仆射,背地里遣人来掣肘,这就是圣人的信赖。”
若说方才还只是嘲讽,此时对于圣人加官一事则是记恨了。
三人之中,高尚对薛白最是在意,沉着脸,喃喃道:“薛白如今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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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范阳军完全控制了雁门关,事情进展得可谓是很顺利,但美中不足的是,还有一小队雁门守军往西北方向逃窜了。
无非是派骑兵去追剿罢了。
之后,留下蔡希德镇守着雁门关,安守忠带着诸将前往代州,准备合兵前往太原。
代州都督府内,地砖上的血迹还未擦拭干净。
从雁门回来的诸将抵达时,却听说安禄山正坐在那发脾气,具体也不说是何原因,但因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安禄山已经处死了不少人。
“让我先见见府君。”高尚道。
他是跟随安禄山多年的心腹了,当年作为掌书记时就常常出入安禄山的寝室。有时说着话,安禄山听着睡着了,高尚也不敢叫醒安禄山,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等着,哪怕等一个通宵,因此,两人之间另有一份情谊。
此时步入堂中,只见地上横着一具尸体,是一个大夫。
安禄山手提着一把刀,正怒容满面地站在那。他太过肥胖,光是站着都显得很累。
“不知府君因何发怒?”
“气死我了!”
高尚上前想扶着安禄山先坐下说,安禄山却不肯坐,把沉重的躯干倾在高尚身上,道:“坐不了。”
“府君怎么了?”
“把衣袍掀起来。”
安禄山没有系腰带,也许是因为没那么长的腰带吧。高尚很轻松就掀起了他的衣袍,见到了一层层白花花的肥肉。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肥肉上还长满了一个个红疮,有脓水从其中流出,布满了整个腚。
“我屁眼生疮了!”安禄山怪声尖叫道:“一定是我阿爷被人咒了‘生儿子屁眼生疮’!”
高尚知道这是因为他太过肥胖了,常年坐在貂皮大毯上所致,他遂任他倚在自己身上,努力撑住那沉重的身体,缓缓道:“府君,皮肤溃烂,坐不能坐、躺不能躺的痛楚……我懂的。”
安禄山转头看去,见到了高尚那被烧毁的皮肤,哇哇大哭起来,喊道:“太苦了哇,阿尚。他们不知我的苦,只会劝我‘没事没事’,我把他们杀光!”
两人这般相拥了好一会,高尚渐渐撑不住了,只好把李猪儿唤来,招呼人扶着安禄山,让他能够站着说话,又不至于太累。
之后,安庆绪到了,见他阿爷如此受折磨,连忙上前,跪在地上用手拖着安禄山的肚子。
“二郎,你这是做甚?”
“阿爷常说‘带着这么大一个肚子能不累吗?’儿子盼能为阿爷分忧。”
“好好好,二郎真是孝顺。”
如此,终于可以开始议事。
严庄眼看众人都搀扶着安禄山,遂也上前扶了一把,开口道:“占下雁门关、代州,河东的四支兵马中,天成、横野、大同三军几乎都已听从府君节制,唯有云中军还未有答复。目前,蔡希德已经派人前去招抚……”
“可莫让朝廷知晓了。”安禄山嚷道,“我们得悄摸摸地积攒实力,不敢明着造圣人的反。”
他这般谨慎,诸将也没办法,只好依他心意。
张通儒道:“眼下还有一个麻烦,新任的河东节度副使、太原尹杨光翙已经赴任太原了,他是杨国忠的人,这次巧取代州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想瞒过他很难。”
“那就杀了!”何千年十分果绝。
“不要急嘛。”安禄山摸着肚子,道:“等我们到了太原,会一会杨光翙再谈,能拉拢一个就拉拢一个。记住,我们可还没反。”
安庆绪跪在那,双腿逐渐发酸,他感到手上有什么东西黏黏的,抬头一看,见是他阿爷腰上的疮流出了脓,十分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