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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高门紧闭,持剑的百名金乾卫将龙椅团团围住,年迈的皇帝蜷缩在宽大的龙椅上瑟瑟发抖。
殿外横尸满地,触目所及,尽是折戟、断剑、残甲。
鲜血浸透了玉石扶手,染红了地上青砖。
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厚重高门也关不住的血腥味渗入殿内,这让本就摇摇晃晃的人心轰然崩塌。
然而,金砖铺就的百层台阶下,大燕丞相立于殿中,他站得笔直,衣冠齐整,朝服一尘不染,端丽清隽的眉眼间是过分的镇定与漠然,丝毫不见慌乱,仿佛殿外的横尸残甲、血腥杀戮都与他无关。
倒是老皇帝龙袍脏污,满头银丝飞乱,顶上九珠帝冕早就不知丢在逃亡路上的哪个角落里了,他抖着嘴唇,色厉内荏在发虚的语气间显露无遗:“曲……曲政!你!你看你养的好儿子!”
丞相手执朝笏,朝皇帝不卑不亢道:“臣有罪。”
“曲政!朕……屠你满门!诛你九族!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丞相再不理那神志不清的老皇帝了,他走上台阶,站在龙椅前,广袖一挥,朝阶下那心神涣散、溃不成军的金乾卫朗声说道:“人活在世,终有一死。百年之后死于病榻上是死,同乱臣逆贼奋战至终也是死。
其间不过短短数十载,后者可表忠义之节、百世流芳!前者却要背负骂名、遭万人唾弃!诸将士也都曾是食百石俸禄的金乾卫,孰轻孰,重诸位心中应已有考量。
殿外士卒浴血奋战、已横尸于天子眼前,如若拦不住那贼子,殿门被破,次一役便是死战!
本相执掌朝政十余载,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知无权定夺他人性命之去留。接来下,是战是降,都由尔等定夺!”
他谈吐间镇定自若,与平日无异,声音也平淡如水,丝毫没有高亢愤然。然而那金振玉聩的一管嗓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却庄严肃穆,掷地有声。
他话音才落,大殿的门便被从外破开,黑压压的士兵冲进殿中,将大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百名金乾卫无一人弃剑投降。
外面一阵躁动,士兵让出一条供一人通过的狭窄过道。
一人从外走进殿中。他身着玄色软甲,步履沉稳,然他脚下战靴已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便有一个鲜红的脚印,印在那金钩银织的地毯上,格外触目惊心。
他走至那丞相面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戴了半边银色面具的脸,那裸露在外的右脸溅着血污与黑灰,但仍依稀可辨是个俊美至极的男子。
“父亲,降了吧。”青年轻声道。
丞相遥遥睨了青年一眼,漠然道:“如若不降,你要弑父么?”
青年闻言,只道:“我少不经事时,捧着一颗心到你跟前,你抬手便打翻在地。可我总是不甘心,没有记性,以至如今我二人走到这步田地,爱恨都不由己。我不悔一相情意错付,只恨造化弄人,未得善终。”
话落,他垂下眼帘,敛了满目柔情,只余唇边一抹淡然的笑意,尽显苍凉。
“也罢!丞相大人一生尊贵,如今也便做一回阶下囚,好好尝尝这屈居人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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