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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无疾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曲默要回城,掐准了时间在城门口将人截住了。
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人身上,曲默坐在马上勒住了缰绳,眯着眼看燕无疾,片刻之后方下马行礼,笑着寒暄:“殿下别来无恙?臣眼睛不好,方才没认出殿下尊荣,望莫怪罪。”
燕无疾也笑,衣襟上的金线被太阳照得明灿灿的,直晃人眼,燕无疴一倒台,他便格外春风得意,穿的衣裳也比之前鲜亮了。
燕无疾悠悠道:“无妨。劳你记挂,本王好的很。只是不知这大晌午的,你要朝哪儿去啊?”
曲默此行乃是私事,是以并未声张,只带了齐穆一人,却不知燕无疾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曲默转头瞥了一眼齐穆,后者会意朝他直摇头,意思是自己并未泄露任何消息。
曲默瞧着齐穆那一脸茫然的模样,只觉脑仁疼,由是敷衍道:“没定呢。臣在亁安山待着实在无趣,这才溜出来转转。谁知竟遇见了殿下,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臣一马才是。”
燕无疾拨弄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地笑,悠悠道:“没定下么……本王邀了葛炀到府上吃酒,你可愿一同前往?”
曲默这才瞧见燕无疾身上那件金灿灿的衣裳是常服:“谢殿下恩典。但既是家宴,臣也不便叨扰……”
燕无疾摆手打断:“你跟本王还见外甚么?便是喊你一道儿你只管答应,本王还能下毒酒给你喝不成?!”
曲默却不知自己跟这位七殿下何时这般亲厚了,他只得拱手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无疾邀曲默坐马车同行,叫齐穆与他的王府侍卫一道儿骑行在车外来保驾。
车内宽敞得很,中间置了个火盆,红罗炭烧的正旺。
长绒地毯又软又厚,侍女便跪在那上头,上身只着了一件粉红肚兜,光裸的后背白皙柔滑,下身是件白绸的亵裤,薄得透光;柔荑像是无骨似的,沿着短靴轻轻攀上曲默的腿肚,而后抬起绯红的双颊,眉眼含春,轻声喊道:“大人……”
曲默不动声色,“殿下这是何意?”
燕无疾搂着正另一名侍女,二人分食一串葡萄,玩得不亦乐乎。
听得曲默问,燕无疾倒也不回答,只道:“本王听人说你跟小九……”话说道一半便故意止住了,他勾玩着怀里侍女的发丝,挑眉去看曲默,眼底含着暧昧的笑。
曲默抬脚,靴尖抵在那侍女胸前轻轻碾着,那侍女得了这个信儿,便嘤咛出声,整个人都趴在曲默那只脚上,而后攀着他的腿一路朝上,坐在了他怀里。曲默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道:“喊我什么?”
那侍女也识趣得很,闻言娇羞一笑,低头窝在曲默颈子间献吻,轻声喊他“小相公”。
曲默佯作不见那侍女的邀吻,这才抬眼回燕无疾道:“殿下莫要听信他人讹传。臣是正经人,不好男色。且九殿下与臣自幼相识,现下虽来往不如之前亲密了,臣却也不愿叫人诋毁他的名誉。”
曲默与侍女的这番作态暂且将燕无疾唬住了,燕无疾朗声大笑:“这两日本王是在清风殿遇见个老太监,他自称是以前服侍小九的。那阉人瞧见了小九所绘的灯画小像,说瞧着像是相爷家公子的模样,又有殿内宫女说你与小九举止亲密…呵呵…原来是本王多虑了。”
曲默勾唇笑道:“九殿下善书画,臣原先年纪小不懂事,确实央他替臣画过一副画像,不过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话至此处,正巧马车停了。
燕无疾伸手拍了拍曲默的肩膀,沉声道:“不必解释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地辅佐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这侍女似乎跟你投缘得很,便予了你罢。”说着便撩帘子下马车了。
曲默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干咳了一声,将怀中侍女推了开,拱手道:“昙甯姑娘,方才多有冒犯,望莫见怪。”
只见那侍女低头一笑,抓过旁边的外衫搭在肩上,遮了住光裸的后背,“无妨,都是老相识了。逢场作戏,奴家定要给您个面子的。”
曲默颔首:“多谢姑娘了。等会儿在下便让齐穆送姑娘回去。”
昙甯掀开车帘朝外瞥了一眼,转而朝曲默道:“外头那小相公叫齐穆?倒是长得周正,公子何时得空了,可否带着他到栖客馆坐坐?我亲自招待他。”
曲默玩笑道:“这可使不得。他胆小着呢,可不敢得罪邱大世子。”
昙甯美目一转,嗔骂道:“我跟邱绪清清白白、霁月光风。也不知这闲话谁传出来的,叫我知道了非撕烂他的嘴不可!”
曲默拱手:“但凭姑娘高兴罢了……在下到七殿下府上还有些事,不便多言,改日定要撷礼拜访以表谢意。”
“公子言重了。”
燕无疾的府邸实在是有些过于宽阔了,门僮领着曲默一路从外门到内院,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大小花园及假山庭院,方到了燕无疾宴客的厅堂。
曲默此前推辞时说这是燕无疾的家宴,只因后者口中的
', ' ')('葛炀一人,乃是是燕无疾的大舅子。
葛炀此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是头脑活泛得很,当年靠着一篇对先帝歌功颂德的文章在殿试中勉强混了个榜眼,但被分到了田攸手底下做事之后,便如水沉大海,再无丁点儿水花。
直到葛炀将他表亲的妹妹塞给燕无疾做妾室,而后此人便顺带着成了燕无疾的府中幕僚,官运这才有点回升的势头。
葛炀样貌平平,既瘦且矮,如若不是读过几年书,勉强借些许书卷气兜着他那张脸,那必定更要猥琐几分。然而他那同宗的表妹葛芸,也便是如今燕无疾的妾室,却全然不同。
此际那女子披着大红裹银边的毛皮披风,由几个侍女簇拥着款款而来,蛾眉朱唇、薄施粉黛,雍容华贵,是个绝佳的美人。即便冬装臃厚,也能辨出她那曼妙的身姿——这也无怪燕无疾独宠偏房,冷落正妻了。
她行至厅中,朝三人微微一福:“妾身见过夫君、曲统领跟哥哥。”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韵。
而后她便坐下,招来侍女呈上一柄凤尾如意琵琶,素手一伸,拨弄了起来。其间有绿衣舞女和音起舞,更显乐声泠泠,美妙动听。
葛芸弹完了,燕无疾还亲自去扶她,唤她“芸芸”,那副殷勤爱慕的模样,待葛芸走了方才作罢。倘若不是做样子给葛炀看,那如此厚爱,也倒是皇家少有的。
三人闲谈着吃罢了晌饭,佣人撤下酒菜,端上香茗,方到了议事的时候。
“本王瞧着你前段时间闹得动静挺大的……怎么着,是你那几个堂兄,还是谁哪处不如你的意了?”
曲默吹着浮叶,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一半是因为我那天在京郊遇袭,犯了头疼的病症,迁怒了当时在相府议事的人。另外便是曲家尾大不掉,屡次冒犯,我厌烦得很。”
燕无疾闻言便朝葛炀去了一记眼色,后者会意,便道:“曲统领这些日子都在亁安山,此次回来可是为了令尊的婚事。”
曲默抬眼瞥了葛炀一眼,而后朝燕无疾不咸不淡地笑道:“怎么?我父亲要娶亲,殿下还不准我回来瞧瞧?”他这句话是专门逆着燕无疾的性子说的,作为臣子说出这样的话,委实有些过火。
燕无疾能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不仅是过人的头脑与才智,更因他那非常的耐性。
只见燕无疾脸色稍愠,似是要发作,然而只消片刻便转晴了,他道:“你不在朝堂,许是不知道。令尊几日前递了个折子,内容是整顿军务……”
燕无疾一顿,继而冷笑道:“所幸父皇‘英明’,将折子扣下来了,传本王与肱骨大臣们到宫中秘密相商。这便是那折子,你瞧瞧。”
曲默接过,字迹是熟悉的瘦金,直而挺拔,勾画间宛如刀刻,字如其人,凌傲且跋扈——
“改‘置兵’为‘军监’,于各地招募良匠,设总督办铸造兵器……先于江东一带试行……”
“改军将‘点任’为‘推任’,京畿将领五年一任,轮换值守,不得连任……”
……
折子共有千余字,末尾是曲鉴卿的朱印——他小时候拿着满桌子胡乱印着玩的物什,却不知“曲政”二字在朝堂上掷地有声,重若千斤玄铁。
启宗帝专制衡之道,然而现下前太子燕无疴彻底失势,继后嫡子年幼,燕无痕水花太小,朝中再无人能限制住皇七子燕无疾。
曲默虽一早瞧出来皇帝有削弱燕无疾手头势力的意思,却不料这一刀下得这样狠,这样重。
曲默看着手中的折子,他不知曲鉴卿此举是启宗帝授意,还是曲鉴卿本就蓄谋已久,总之是越看越心惊。
“其他大臣怎着说?”曲默在心中思忖良久,方问道。
燕无疾道:“兹事体大,曲相这一纸奏章不仅是削弱本王势力,还干系到我大燕律法之根基。父皇自然不会将折子拿到朝堂上读读便施行了。本王的部下正在极力劝阻,而太傅李怀清你也知道,跟曲相数年的老对头了,凡事自要同曲相反着来。只因此事牵扯甚广,朝中大多反对,至于父皇心里是如何想的……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燕无疾说罢一笑,朝葛炀道:“说不定本王的好父皇压根没想,只一心委托曲相打压本王呢……”
葛炀听罢不多他话,只是赔笑。
手中茶盏渐凉了,曲默一口饮下冷茶,问道:“殿下欲使臣何为?”
“你跟曲家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本王与曲相为敌,你会继续辅佐本王,还是帮衬你父亲?”燕无疾侧首盯着曲默看,他微微眯着眼,满目肃然。
“老族长快死了,下一任族长必定是我父亲,届时整个曲家都唯他马首是瞻。臣若是跟从殿下,那与曲家岂能有转圜之地?”
曲默淡淡道:“我生父早逝,曲鉴卿奉旨养我十年,我唤他一声父亲,北疆三年已算是偿债了。如若今后曲家倒了,其他人生死但凭殿下处置,只曲鉴卿一人留给臣即可。”
燕无疾瞪大了双眼,惊道:“你是说……”
曲默朝他微微
', ' ')('一笑:“殿下所想什么,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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