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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冰冱千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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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大人,若是不将体内母蛊驱出,您这伤口近日里难以愈合……”

“您受了伤,身子不比种蛊时强健,母蛊欲求生逃走,便会从内撕咬脏器或是伤处。如若此时不驱出,未来即便伤好了恐怕会时时……”

自打午后起,禾岐已经在这儿耗了一下午了。然而长久地得不到回应,禾岐便自知说服不了曲鉴卿,他长叹一声,收拾了药箱子准备离去了,不料曲默正巧回府,两人正巧在曲鉴卿的卧房外头碰见了。

“岐老?”

禾岐欲行礼,被曲默扶住了:“您上午不是刚给父亲施了针,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禾岐应道:“是贵府派人到先前老朽下榻的驿馆,说是大人起烧了,老朽这便来看看。”

“怎会如此?”曲默听了便开始着急了,忙抓住禾岐的衣袖,道:“他之前还好好的,跟我有说有笑的,怎么这会儿又烧起来了?可是晌午吃的那盅荤汤出了问题?”

禾岐摇头,一捋胡须,意味深长道:“你父亲身子不好,伤情反复也是常有的事。至于缘故……老朽医术浅薄,也不好多嘴,小公子若想知道答案,不如亲自去问个究竟。告辞了。”

“岐老?岐老?”曲默着急去看曲鉴卿,叫了两句没叫住禾岐,便也罢了——那老头子不知有何保养的秘法,而今年过古稀,却依旧步履稳健,走起路来胯下生风。

曲默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卧房,便见常平和两名侍女伺候在侧,而曲鉴卿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红,两颊像是涂了女子的胭脂水粉似的,然而唇色却泛着诡异的白。一双剪水秋瞳半眯着,似乎正在看帐子顶部的织花。他额上覆了条打湿的方巾,挺直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父亲?”

“嗯。”曲鉴卿缓慢地低声应了,他声音沉得很,似乎呼吸也有些困难,以至于不得不半张着嘴,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灼热无比。

曲默扯掉了曲鉴卿额头上那张帕子,将手覆上了上去,旋即喃喃道:“好烫……怎么烧成这样?”话落,又问常平:“岐老没给开药方么?”

常平忙答道:“岐大夫他老人家已经施过针了,又开了退烧药,也煎了一副给大人服下了。”

曲默只觉得心急如焚,总不能让曲鉴卿这样躺着,否则连头脑都要烧坏了。思来想去,如今仅有一计可施,曲默便吩咐道:“去挖几盆干净的雪来……这帕子都快成捂成热的了。”

“是。”常平应了,给旁边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道儿出去了。

曲默于床畔坐下,手伸进曲鉴卿亵衣里——果不其然,身上也烫的吓人。他轻拍着曲鉴卿的脸颊,柔柔声问道:“还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别……”曲鉴卿抓住了曲默的手,“我……躺会儿……就好了,你出去吧……”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曲默忿道。

常平和侍女端了三四盆雪来,曲默团了个瓷实的雪球,再在外头裹上几层帕子。而后放下床幔,掀开被褥,撩开将曲鉴卿的亵衣,将那“雪球”敷在曲鉴卿身上,停一会儿便换个地方再敷。待雪球化了水,便换将湿帕子换掉……

亏得是前一天下雪了,这才有几十盆的净雪用。常平在旁边候着,等曲默用完了一盆,他便去后院再挖新的来,如此循环往复,折腾到了后半夜,曲鉴卿身上的烧方降下来一些,身上也不再烫的吓人了。

常平困得满眼都是红血丝,而曲默的一双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了。他一直握着雪球,五根手指连同手掌都冻得肿胀通红,僵硬到连关节都无法弯曲。也便是他自幼习武,加之筋骨强健能挺得住,搁在旁人身上,怕是血肉都冻得坏死,得断手保命了。

只因雪水有时来不及擦拭,将床上铺的和盖的被褥都沾湿了一大片,而再换床新的来又是一番功夫。曲默便让常平先一步去了蘅芜斋,吩咐下人将他自己床上的被褥拿金斗熨得热乎妥帖了,他再将曲鉴卿送到蘅芜斋去睡。

曲默从柜子里翻出一张厚毯子来,“来,裹上,我抱你去我那儿睡。”

曲鉴卿半靠在床头,他光裸的上身肌肤白净、骨肉亭匀,细瘦的腰间缠着厚纱,床上的被褥都湿了好些,用来缚伤口的纱布却干燥如初,可见曲默在降温这件事上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别折腾了,就……咳咳,在这儿凑合一晚。”烧退了好些,曲鉴卿自然清醒了不少。

曲默不由分说地将毯子裹在曲鉴卿身上,俯身,小心托住曲鉴卿的腰身和腿弯,“揽好,抱住我。”

曲鉴卿没有再坚持了,他双手勾住曲默的颈子,而后整个人便腾空、被曲默打横抱了起来。

怕震到曲鉴卿的伤口,曲默的便有意将步子走得极稳,走到门口时还扯了件毛皮的披风盖住了曲鉴卿的腿脚。是以即便外头寒风呼啸,被抱在怀里的曲鉴卿却无丝毫冷意,只有垂在脑后的发丝被吹得肆意飞舞。

半路上,曲鉴卿抽出一只手来,擒住曲默的下颌,迫使曲默低下头来。

“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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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等……唔——”

曲默顿住了步子,僵直着身子愣在了原地。

曲默从未想过曲鉴卿会主动吻自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曲鉴卿,对方眼睫低垂着,长发未冠,随意垂下的额发挡住了眉眼,叫曲默看不清他的神情,直到曲鉴卿湿软的舌滑进牙关,曲默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伸手扣住曲鉴卿的后脑勺来加深这个吻,却发觉自己现下抱着曲鉴卿,两只手都腾不出来。

是以低头迎合。

曲鉴卿的吻克制而温柔,舌尖舔舐过曲默温热的唇,又轻轻含住、吮吸,他似乎很善于在唇齿这片方寸之地撩拨,不论是话语还是亲吻。

冬风凛冽而刺骨,两人却于这方幽暗之处恣意拥吻,直到云开月明,孤冷的月亮将银辉撒在二人身上,也惊动了枝头上的鸟儿,鸟儿飞起时弹落了枝头雪,扑扑簌簌地落了两人一头,旋即吻毕。

曲默的双颊浮上些许红晕,落在眉睫上的雪被热气化开,弄得他眼睛里雾汽氤氲,像是有情愫浓得要化成水淌下来似的。然而他并没有低头,只因不敢看曲鉴卿的眼睛,怕四目相对时会忍不住问出口——这是奖赏我的,还是你发烧一时昏了头?

曲默收紧了放在曲鉴卿背后的手,大步朝蘅芜斋走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曲鉴卿抬头,从侧面看见曲默抿紧的双唇,和曲默空若无物的眼睛——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曲鉴卿忽然感觉到胸腔里有些隐秘的痛,他说不出痛在哪里,但却觉得难受极了,比腹部的箭伤更要难忍千百倍。许是方才发烧太厉害,伤到了哪处脏器,又或是那体内蛊虫又在作怪也说不定。曲鉴卿将头靠在曲默胸膛上,听着青年强健而又有力的心跳声,那疼痛才缓解了分毫。

距离蘅芜斋没几步路了,曲鉴卿却在这几步路里又睡着了。

*******

翌日巳时,曲默方醒。

昨夜曲鉴卿睡在他床上,曲默怕自己睡着了翻身子会碰到曲鉴卿伤口,便搬了一张小榻在卧房里,将就了一晚上。一是夜里下人照顾曲鉴卿难免打盹,他不放心;二是怕曲鉴卿再发烧。

照看到天擦亮,曲默才去把侍女叫醒了接他的班,而后自去一旁的客房睡到了巳时。

醒来洗漱一番,照例去瞧了眼曲鉴卿——那人还在睡着,据侍女所说,曲鉴卿没再发烧,但中间醒了一回,喝了一剂汤药与一碗白粥,又睡下了。

曲默便放下心来,而后用膳,去后院练剑,

曲默势力有限,月翎一旦出了京城,曲默便奈她不得了,这也是曲默一直让吴仲辽舅甥紧紧盯防城关的原因。

月翎一事过于蹊跷,曲鉴卿放走刺杀自己的刺客,这行为也十分可疑,曲默隐隐知道曲鉴卿在瞒着他什么大事,且必定与他身上那些诡秘的、异于常人的特征有关。但如今月翎离开燕京,又得曲鉴卿所助,查明月翎来历一事,曲默便不得不暂且搁置。

他身上有伤,挥动起剑来难免撕扯到伤口,但习武惯了,几日不舞刀弄剑,浑身都不自在。曲默将手中的木剑扔在一旁地上,擦了汗,从木人桩上拿过衣裳披在身上,起身回去沐浴更衣。

他昨日让钱沛派人把齐穆接到相府养伤,而今快到晌午了,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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