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六章
国庆结束,林述文和贺淳回归各自生活。
工作狗和科研狗,日子都很苦。
贺淳早已习惯林述文时不时消失。有时去到艰苦地区出差,林述文的差旅补助比工资还要高。参加工作半年多,工资,补助,加上年中绩效,存了八万多块。估算下来,一个月的工作日,林述文有一半时间都在外面奔波。
贺淳也在存钱,他已经济独立。奖学金交学费,导师发的每月一千二百块当生活费,再靠兼职打零工,赚路费去看他家林猫猫。每个月抠抠搜搜剩下一点钱,全部存进林述文的工资卡里。虽是杯水车薪
,但贺淳享受这种仿若跟林述文一起为未来努力的快乐。
林述文不知道贺淳在偷偷存钱,他只知道贺淳现在不花家里的钱,于是理所当然地让贺淳用自己的。
未料,钱一分没少不说,卡里总计八万九千二百三十元六毛,有三千七百元是贺狗子的贡献。
明知电话不会接通,贺淳仍不死心地再次拨通,几十秒后。
“哎——”贺淳叹气着把手机扔到桌上。
室友被长长的叹息声分散注意力,放下手里的专业书,侧过身看贺淳,“你家那位又失联啦?”
“嗯。”贺淳烦闷地把腿架在桌子上,手里胡乱翻书,明天下午有门专业课要考试。
“前几天不还听你们打电话吗?”室友好笑,“就那么想?”
“你懂个屁。”贺淳郁闷,“明天他生日。”
“哦。”室友理解地点点头,说,“真可怜。”
贺淳:“……”
“我要看书了。”室友无情回头,“你唉声叹气时小声点,别吵到我啊。”
贺淳:“……操!”
室友知道贺淳是GAY,当然,接受这个事实,着实花了一段时间。
这小子一到学校报到就吸引了无数目光,经常有女生表白,奈何贺淳过分冷漠,连隔壁外语系系花,公认的闭月羞花气质斐然,主动搭讪,贺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丢下一句我已经结婚了,直接改道走人。
至此,数学系有位个子特高身材超棒的冷酷学长,英年早婚,名号传遍全校。
然而,室友表示,结不结婚不知道,冷酷一定是表象。
你们这位学长,跟男朋友打电话时,腻腻歪歪,又忠又舔,像只狗。
在室友的角度看来,贺淳的男朋友神秘且渣。虽是异地,只有贺淳过去找他,他从未来看望过。贺淳的导师出名的严厉,高要求高标准,当他的学生不脱一层皮不可能顺利毕业。就这样,只要有机会,贺淳还是硬生生挤出时间坐往返数小时的高铁去看望。反观他的男朋友,说消失就消失,说是工作忙,但工作忙些什么,贺淳从来不知道。
室友时常担心,贺淳是不是被骗了。
骗财骗色那种。
……
“哎,你说。”贺淳兴致缺缺地合上书,“三百块能送什么生日礼物?”
室友也看不进书了,索性关掉台灯,开玩笑道,“买张车票,把你送给他?”
贺淳一副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模样。
“喂,我开玩笑的啊。”
贺淳打开手机APP买车票。
室友哭笑不得,“他人都不在吧,你过去干嘛?”
“打扫卫生,家里肯定乱了。”再在林述文的床上狠狠滚上几圈,留下自己的味道。贺淳想。
“明天下午还要考试啊。”
“考完再去,提前交卷。”
“啧啧啧啧啧。”室友感慨地摇头晃脑,“可是老子不是同,要不我都要被你攻略了,真他妈居家必备啊。”
贺淳严肃,“千万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没结果的。”
“得了吧你!”室友笑骂,“你那男朋友究竟何方神圣,什么时候能带出来见见,啊?”
“他很忙的。”
贺淳失落下来,神情像条被遗弃的狗。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室友受不了贺淳的低气压,悻悻转移话题,开始吐槽自己导师……最近跟打鸡血一样,一周开两次组会,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述文生日那天,贺淳用一个小时完成试卷,经历堵车后,一路狂奔在最后几分钟进入安检,赶上当天最后一班高铁。
到达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出乎意料,客厅有灯光。
贺淳眼睛一亮,林猫猫回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贺淳兴奋敲门,无人应声。
贺淳疑惑,只好掏出钥匙自己开门,门推开的一瞬间,他看见林述文慌张错愕地站在客厅里,手里抓着一个满是烟头的烟灰缸,指间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显然是想找地方藏起来。
见贺淳推门进来,林述文下意识曲起手指,把香烟藏进掌心,滚烫的火星瞬间灼烧皮肤,林述文痛得浑身一颤,却硬生生握紧拳头不放,好像这样就能隐瞒在抽烟的事实。
', ' ')('贺淳拧眉,大步跨向林述文,夺过他手中还剩半截的香烟,见掌心的被烫出的红血泡,贺淳抬头瞪,怒道,“你傻不傻!”
林述文被吼得一缩,半晌才说,“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空气凝滞。
“是啊,对不起,来之前没跟你说一声。”贺淳冷笑,拽着林述文,去水龙头下用流动的冷水冲洗伤口。
“没事,不痛。”
贺淳面无表情,拇指轻轻一摁掌心的小泡,林述文立刻痛呼出声。
“这叫不痛?”
林述文委屈兮兮,“你不碰,就不痛。”
“你放屁!”
林述文知道贺淳正在气头上,没接话。
“林述文,不是说好的戒烟吗?”
“……”
贺淳声音越来越沉,“林述文,我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戒烟吗!”
“……对不起。”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在提示时间的流逝。
最终,林述文打破沉默。
“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昂头,去望对方的眼睛。
贺淳抿唇,挪开目光。
“我戒烟,以后再也不抽了。”林述文郑重道,“贺淳,我向你承诺,相信我。”
贺淳关掉水,轻轻擦干林述文的手,盯着掌心火辣辣的水泡,很严重,要留疤了,“还痛吗?”
林述文老实点头。
“活该!”
林述文被凶得垂下头颅。
贺淳不想理会他故作可怜的模样,扔下林述文,自己坐到客厅沙发里生闷气。余光瞥见客厅角落立着的行李箱,轮子脏兮兮的沾满泥土。
林述文刚出差回来,也就比贺淳早到家半小时。
贺淳悻悻摸出手机,这才看到不久前,林述文给他发的一条微信。
【狗子,我回家了,你在忙吗?】
贺淳想,要是早点看到这条消息,及时回复,林述文是不是就能有足够的时间藏好‘犯罪证据’,假装一切无恙。
林述文悄悄咪咪挪到贺淳身边,挨着他坐下。
贺淳往一挪,林述文跟着挪。贺淳再挪,林述文再跟。
沙发一共就那么大,被挤到角落的贺狗子无可奈何,怒目而视,“别来这套,不管用。”
“以前说好的啊,不吵架得,生气那你就咬我嘛……”
林述文讨好又乖巧的笑笑,他又瘦了,下巴比上次见面更尖,明明才过去二十多天。贺淳撩起林述文的衣摆,见他瘦得肋骨都快凸出来,心下一狠。
“嘶!!!”林述文猝不及防,痛呼出声。
贺淳真咬了,很用力,一大口,印在林述文左肩。
“可以了吧?消气了……啊!”
又一口,在右肩。
“满意了没……呜……”
贺淳咬住林述文的脸颊,齿间用力。
林述文是真被咬痛了,眼眶都泛起红,可怜得不行。
贺淳瞪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林述文,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林述文吸吸鼻子,“我很快乐。”
原来是生日,林述文这才想起来。
狗牙齿太利了,咬人好痛。
咬爽了,贺淳心里好受了一些,抱住林述文,闷闷地长舒气。
“明天上班吗?”
“不上,补休一天。你呢,上课吗?”
“不上。”贺淳想,水课,逃了。组会,这周什么都没做出来,不去。
林述文趴在贺淳怀里犯懒,顺带撒娇,“狗子,抱我洗漱去。”
“你没手没脚?”
林述文伸出手掌,“疼。”
贺淳凑近看了看,“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明天再说吧,累了。”
贺淳犹豫片刻,望见林述文眼底一片青黑,退让,“明天要是化脓,立刻去医院。”
“嗯。”
“留疤变丑,我就不喜欢你了。”
林述文笑,“你不会的。”
……
一夜无梦。
林述文睡得很沉,他太累了,贺淳的气息让他很安心。
倒是贺淳,早早醒来,把枕头塞进林述文怀里让他抱着,轻手轻脚打算去厨房准备早餐。
冰箱空荡荡的,贺淳转了一圈,厨房一无所有,束手无策,只好下楼去买豆浆包子。
回来时,林述文还在睡,摇不醒,哼哼唧唧赖床,脸颊被暖烘烘的被窝蒸出淡粉色,又懒又幸福,贺淳只好让他再睡会儿。
无事可做的贺淳开始打扫屋子,一边整理乱糟糟的茶几,一边感叹自己真他妈持家。
能找到老子那么优秀的老公,林述文上辈子肯定拯救了世界。
打开风尘仆仆的行李箱,贺淳把里面的脏衣服取出来,
', ' ')('看看,就说猫猫越来越邋遢了,脏袜子跟睡衣卷在一起……
忽地,贺淳翻动的手一顿,拿出压在行李箱角落的一盒药。沉默地盯着那盒药很久,贺淳打开药盒,锡纸板里空空如也,药已经吃完了。
贺淳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把药盒放到茶几上,去玄关翻找药箱。
药箱里塞着不少瓶瓶罐罐,还有医院开的处方单,全部是胃药。
贺淳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和愤怒。
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卧室,想质问林述文究竟怎么回事,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爱惜身体。可望着林述文沉静的睡颜,恼怒化为无力。
贺淳不知道还能为林述文做什么。
能做的,他都做了。
他那么珍惜林述文。
可林述文却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
……
林述文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发现怀里紧紧搂着的枕头,呆呆思考片刻,确定昨天贺淳的出现不是做梦,这才下床去寻找他的贺狗子。
客厅,没人。
厨房,没人。
浴室,没人。
林述文迷茫伫立,去哪了?
环顾,林述文看见摊开的行李箱,还有放在茶几上的药盒。
……
“贺淳?”
林述文喊,但无人回应。
打电话,贺淳的手机放在卧室,没带在身上。林述文胡乱套上衣服,打算出去找贺淳,临出门时,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跑去侧卧。
贺淳在那,在被林述文遗忘很久的向阳小阳台。
阳台不大,贺淳屈膝坐在地上,一条手臂垂下,手掌向上落在地面,一条手臂横在膝盖上,脸埋进手臂。贺淳面前摆放着之前两人从海城千里迢迢搬过来的猫薄荷,曾经郁郁葱葱的一盆盆绿意,早已干枯颓败。
林述文缓缓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贺淳。”
“……”
林述文伸手摸他的头发,短短的,很硬,扎手,“贺淳,抬头,看看我。”
“……”
贺淳在难过。
这种难过仿若有实体般粘腻厚重,从贺淳颓丧的躯体间缓慢流淌,渗透出皮肤。
林述文从未见过这样的贺淳,手足无措。
“贺淳,你说说话。”林述文低头凑近,想从手臂的缝隙间去找寻贺淳的神情,“贺淳,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一片阴影,林述文看不清贺淳的脸。
林述文犹豫片刻,说,“贺淳,是不是因为那盒药?”手指抚摸贺淳的后背,“我最近胃确实不太舒服,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没有太大问题,按时吃药就行,我保证,嗯?”
“……有多久了?”贺淳没抬头,闷声问。
“没多久,就这半个月。”林述文尽量放软声音。
“林述文!”贺淳却仿若爆炸了,抬头,黑沉沉的目光直直撞过去,近乎咆哮地吼,“你药箱里那几张处方单,是他妈三个月前的!”
林述文被暴怒的贺淳震得大脑一片空白,愣怔,哑口无言。
贺淳的咽喉仿若被扼住,嗓音异常沙哑,“林述文,我一直很相信你,真的……我很信任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去做过检查,只是浅表性胃炎,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贺淳轻声反问,“那你觉得,到什么程度才算严重?”
林述文:“……”
“以前,我不在乎你活得堕落,我愿意紧紧抓住你。现在,我不介意你活得粗糙,你就算糙成个抠脚大汉我也对你死心塌地。”贺淳喉咙一痛,努力扼制哽咽,“林述文,从始至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爱惜身体,仅此而已。没有人看着,你就没办法好好吃饭?你觉得你还有多少健康能去蹉跎?”
“我害怕你生病,我讨厌你的一切坏习惯,我讨厌你抽烟,讨厌你熬夜加班,讨厌你饿肚子……”贺淳疲惫地捂住脸,“我想要你长命百岁,我想你一直陪着我,求你了,林述文……我真的好累……”
“我那么喜欢你,林述文,你呢,还喜欢我吗?”贺淳眼眶猩红,眼球布满血丝,“你还需要我吗?”
林述文迎上目光,专注望向贺淳,眼底清澈而坚决。
“我当然需要你,我永远需要你。”
林述文捧住贺淳的脸,阳光洒在彼此身上,暖洋洋,金灿灿。
“贺淳啊,我爱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