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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池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中,他总感到有什么人在触碰他的身体——柔软的、坚硬的,冰凉的、温暖的,像人的手指、章鱼的触须、水底摇曳的海藻。
丝丝缕缕的快感从被触碰的地方传递过来,隔着重重的迷雾与梦境,变成飘飘摇摇的风,氤氲进包裹在周身的潮气里,渗进缺少遮掩与保护的毛孔之下。
那种在海面小舟里摇晃的晕乎感,在半梦半醒的意识当中无限制地延长,夏清池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上面度过了一整个世纪,腐朽成一滩由蛆虫肆意钻爬的烂肉,被海上盘桓的食腐鸟吞吃入肚,化作最为微渺的尘埃,散落进每一个自己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角落。
然而他却仍旧能够感受到落在自己唇上的亲吻、进入他体内的侵犯,体会那种被从癫狂的众神之巅抛入地狱的极致快感与苦痛,沉溺于神明对自己的每一丝触碰。
夏清池觉得自己的感官连同灵魂一起融化了,成为了那不断荡着的海水的一部分,连思绪都在那柔缓的水波当中,一点点地淡去。
然而梦境就只是梦境。
当夏清池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却只是警局里的休息室,那简陋的天花板。
身下的床有点硬,应该只是在硬木板床上铺了一层不厚的被褥。夏清池曾经也睡过这种床。
他的爷爷总坚持“木板床对人的身体好”,从来不愿意相信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各色床垫,即便是冬天,也只是在那泛着木香的床板上,多铺两层被褥。
在和陆蔷她们一起生活了两年之后,夏清池搬出去住的时候,也想过换回这种硬质的木板床,但本该是早已经习惯了的坚硬触感,却突然变得有点难以忍受起来。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重新购买了自己睡了两年的那款床垫。
分明是全新的、没有沾染自己任何味道的物品,可床垫到的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的安定与平稳。
脑子里乱糟糟的,平日里记得的、不记得的事情一股脑儿地都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簇拥推挤,将那不算太大的空间填塞得过于满当,以至于夏清池好一会儿都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正常的思考。
而他甚至有点习惯了这种状态。
就如同习惯了每次进入游戏里都必然会出现的、随着次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激烈的性爱。
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木制的隔门将外面的吵嚷声响都挡在了另一边,空出的安静令蜷缩在这狭小空间的人感到安心。
又睁着眼睛,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傻愣愣地躺了一阵子,夏清池才掀开身上那层不算太厚的被子,支撑着有点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身体很干爽。仿若进行了彻底的清洗一般,没有任何地方传来粘腻的感受。先前被弄脏的衣服也被进行了更换。
身上那套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不算太合身,但在挽上袖口、系上皮带之后,却也勉强能穿。
下身那串折磨人的珠链不见了,换上了柔软的、纯棉材质的内裤。
袜子是灰色的,有点松,床边的鞋子也不是他穿着出门的那一双,却同样无比合脚,不知道是原本就放在这里的,还是特意出去新买的。
一一检查玩完自己的状况,夏清池扶着墙,小心地尝试着站了起来。
——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的,他的状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小腹和下体的酸麻依旧存在,两条腿也有点发软,甚至之前压在办公桌边缘的屁股和腿根,也还隐隐有着被过度按磨的疼痛,但都不是很严重。有点像他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好一点。
口腔里还残留着少许淡淡的腥味,像海面吹来的风,也像送入口中的牡蛎被咬下时,往外渗出的馥郁汁液。
夏清池还是不太能进行思考。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一部分被遗落在那虚渺的梦境当中,在那冰凉又温暖的水波里漂浮荡漾。
而当他推开那扇休息室的门的时候,外界的喧嚣和吵闹,一瞬间就扑面而来,将那股还萦绕在周身的虚幻感彻底吹散。
“清池?你睡醒了?”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朝他打了声招呼,“看脸色应该好点了……不过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还是早点去医院的好。”
“德里克出去了——那几个外乡人和人打起来的,闹得挺严重的,他赶去现场了,”甚至没给夏清池道谢的机会,那人就语速很快地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你要是醒了,就自己回家,或者去镇上走一走,如果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赛文的店里刚进了一批画集,可以去看看。”
“本来我们应该抽个人出来送你的,但那些家伙不知道怎么的摸到了祭坛的附近,还弄坏了一点东西……”脸上明显地浮现出了厌恶和烦躁的表情,那人顿了一下,努力地收敛自己的表情,“当然,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在这里等德里克回来也没关系。”
“没、没事,”和不相识的人说话,依旧让夏清池感到紧张,但或许是对方的态度太过熟稔,语气也太过自然,他并没有生
', ' ')('出惯常那种想要逃跑躲避的欲望,“我可以自己、回去……”
大抵是确实腾不出手,那人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稍微叮嘱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警局里的人比夏清池刚来的时候要少,想来是大多都出去处理那几个玩家闹出来的状况了。夏清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人在意自己,不由地小小松了口气,安静地走出了这个第二次过来的地方。
警局的门口开在一条略微有些偏僻的路旁,但实际上只要从背面绕过去,就能抵达这座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夏清池踟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生出的那一丝好奇,转了脚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他还记得怎么去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德里克给他们的那个地址。
说起“祭台”、“祭祀”之类的东西,夏清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血肉尸骨的地下室。
只是,他实际上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又想要去做什么。
而不等他整理完脑子里那些稍显繁乱的思绪,本能地迈步的双脚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那座小小的农家别墅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平淡无奇的,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房前和屋后的田地和果园长满了杂草,看起来更荒芜了,一副久疏打理的模样。
然而,当夏清池推开那扇没有上锁的大门,走进里面的时候,却赶巧和一个叼着烟走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小嫂子?”那人似乎也对能在这里见到他感到有些意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夏清池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根本都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能从他一个人这里,衍生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称呼。
“你怎么过来了?”赶忙把刚从兜里拿出来的打火机塞了回去,那人拿下嘴里的烟,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总不是那些外乡人打听到了什么,想来破坏祭具吧?”
“没、没有,”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人,夏清池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不对,有些急急忙忙地补充,“那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就是听到外乡人闹起来了,不放心地过来看看吗?”那人似乎对他的说法并没有起疑心,很是爽朗地笑了笑,“安啦,有我在,他们溜不进去的。”
夏清池的视线在那隐藏在角落里的地下室入口上扫过,面上浮现出些许迟疑的神色:“那个、我……能进去看看吗?”
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还没到祭祀的时间……”男人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应该是在遵守某些特殊的规定。
夏清池想到这里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明显特殊的态度,稍稍鼓足了勇气,用上了自己以往绝对不会使用的语气:“我也不行吗?”
他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得气势汹汹的,但实际上他出口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跟个不习惯撒娇的小孩儿似的。
面前的人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动摇,那只差一点就能同意自己要求的样子,让夏清池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已经许久不用的技能——事实上,也只隔了一个副本而已。
然而,瞥了一眼那不仔细看,就会轻易地被忽略过去的地下室入口,夏清池就忍不住想起了上一回自己在那里使用技能失败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种让他的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恐惧和快感,实际上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只隐约地有那么一点感受过的印象,可——
夏清池对上男人的双眼,心中的天平在好奇与却步之间不断地来回摇摆。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这个副本的任务也能够随着剧情的推进完成……
【眼前的人知道你和德里克之间的婚约者关系,魅惑成功与不成功都将导致不可预估的后果,是否确定使用?】
【温馨提示:该技能对该副本所有角色均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之前使用技能时从未出现过的提示语映照在眼中,让夏清池的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
什么叫……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愣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夏清池微微张开了双唇:“我……”
“你当然能进去,”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夏清池没能出口的话,金色短发的男人从屋外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只要你想,这里就不存在任何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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