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沉不住了吧?
她得意地扬了扬唇角,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开了门。
出乎意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肥头大耳、五大三粗。
“我说这位姑娘,就算你不睡,也要让别人睡吧!”
原本抡起袖子准备教训她的,待看清莫霜姣好的面庞,遂压了火气,眼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打转。
“抱歉!”
莫霜一阵恶寒,道了歉,遂“嘭”地一声关了门。
药是捣不成了,否则肯定要被整个客栈投诉扰民,其实不捣也无所谓,罐中的草药早被她捣碎成泥,只是想着那人,心中气闷。
将捣好的草药轻轻敷在手上,再缠上布条。
可缠左手容易,缠右手就难。
偏那布条也像是与她作对一般,怎么包扎,都包扎不住。
“啪”的一声。
她将布条扔到了地上,颓然地趴到了桌子上。
冷祁宿,冷祁宿……
心里越是默念这个名字,就越发地无力。
一股困意袭了上来,好累啊!
她多久没有睡觉了?
三日啊,整整三日!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莫霜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
叹了口气,她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倏地,她一个激灵。
床上?
她记得,昨夜明明是在桌子上趴着睡着的啊。
手紧绷绷的,没昨日那般疼了。
举起手,她又愕然发现,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怔了怔,有些恍惚,昨夜,他来过?!
不是说她苦肉计吗?还跑过来替她包扎作甚?
心中一暖,她撇撇嘴,毒舌!
刚下床穿好衣服,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小二焦急的声音,“姑娘,快到后院去看看,你家相公和人打起来了!”
正文火舌279寸:求一个人
刚下床穿好衣服,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小二焦急的声音,“姑娘,快到后院去看看,你家相公和人打起来了!”
她家相公?
莫霜一头黑线,明明一人一房,除了昨夜半夜两人见过一面,三日也没来往,旁人怎么知道是她相公?
不过,她也顾不上多想,因为冷祁宿和人打起来了?
他那个身体……
来不及梳妆盥洗,她便心急如焚地出了门,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
两个身影正痴缠打斗、如火如荼,一抹深紫,一抹纤白。
根本看不清打斗的两人是谁,只看到两柄长剑如同两尾灵活的银蛇,交缠起舞、变幻莫测。
四周远远地站着很多围观的客人,愕然地看着两人出神入化的武功。
又是一阵兵器交接的悦耳声响后,两个身影终于分开,各自一个后旋身,翩然落于东西两头,手持银剑迎风而立。
众人才终于看清两人容貌,一人龙章凤姿、一人绝艳妖孽,竟都是世间少有的倾城之色,再加上方才二人的功夫,以及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行尊带贵的气质,想来也是人中龙凤、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公子。
于是众人看过去的目光更是平添了几分好奇。
“冷祁宿,我不想与你动手,我只是想见一见莫霜。”楚寻漠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低声下气。
是的,他真的不想动手,这个男人于他有再造之恩,而且,方才交手下来,他也发现,这个男人的内伤严重,都是因为他。
他过来找莫霜,也并不是要对那个女人死缠乱打,而是,他要来问清楚。
那日她说,“楚大哥,既然当初你毁了我的一切,为何后来又要对我那么好?”
那句话就像一个梦魇一般缠着他,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食不香、夜不寐,他必须要当面问她。
她可以恨他,但是他受不了她的轻视。
“她不想见你!”冷祁宿抿了抿唇,极力隐忍着心口的不适,面色沉静地看向楚寻漠。
他记得,那日在火场,莫霜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剑指着这个男人,虽然当时的她眸色深深,可是他还是看到了那双水眸中的失望、沉痛和不忍。
“我要她亲口跟我说。”楚寻漠闭了闭眸,掩去那铺天盖地的心痛,睁开眼依旧不依不饶。
连见都不愿见了吗?
霜儿,你怎么可以?
“亲口?”冷祁宿嗤笑,“她都不想见你了,如何亲口?”
“今日我必须见她!”
“如果我不同意呢?”冷祁宿眼梢微挑,斜斜地睨着他。
“那就得罪了!”楚寻漠说完,骤然瞳孔一敛,手中的长剑挽起一道剑花直直朝冷祁宿刺了过来。
众人一阵惊呼。
冷祁宿眼疾手快,顷刻间,也是长臂一挥,手中的银剑带出刺眼的弧度,准备直面迎过去。
“住手!”
一声女子的冷喝。
那般熟悉!带着震怒、憎恶、不屑,声音不大,却盖过后院所有的嘈杂。
两个男人皆是一震,双双收起手中喷薄出来的力量,猛地一个回身,各自落在地上,朝女子看了过去。
女子一身素衣、满头黑发,小脸未施一丝粉黛,甚至还带着刚刚醒过来的惺忪,明明就是一个未梳妆、未洗漱就贸然出门的女子模样,不知为何却显得那般的慵懒魅惑。
两个男人皆是心绪一动。
可是,她的眼神……
她轻轻地睨过楚寻漠,眸底满满都是憎恶。
楚寻漠一震,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她终于不用那种淡淡的、轻视的眼神看他了,终于有了情绪,虽然那情绪只不过是憎恶。
“莫霜……”他艰难地开口,发现声音竟已是破碎嘶哑。
女子却像没听到,淡淡地收回视线,别过目光,奔向冷祁宿,一脸急色,“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想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布条裹得像个粽子,又吓得连忙将手收回,背于身后。
冷祁宿眼梢稍掠,眉心微微拢起,淡声道,“我没事!”
“我们回房吧!”
“嗯!”冷祁宿点了点头,眸色深沉,收回手中的长剑,瞟了一眼静静立在不远处那抹孤寂的白衣身影,转过身,和女子一起往前院而去。
一场闹剧就因为一个女子结束,众人兴致阑珊、失望散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楚寻漠半天没缓过神来。
怎么会?
他再一次被她无视吗?
一颗心就像被无数只手抓住、蹂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抿了抿唇,将银剑插于腰间的鞘上,飞身而起,落于两人的面前。
“莫霜……能不能跟你谈谈?”他从未向谁低过头。
第一次,他求一个人。
正文火舌280寸:拜你所赐
“莫霜……能不能跟你谈谈?”他从未向谁低过头。
第一次,他求一个人。
莫霜微微一怔,冷祁宿面沉如水。
皆是没有说话。
片刻的静谧,却像一辈子那么久。
楚寻漠垂眸一笑,掩去眸中的苦涩,再抬眼看向冷祁宿,已是满眼笑意,流光溢彩,“冷祁宿,如果那日我有意识,我定不会让你救我。”
说完,就缓缓转过身,往前走,白衣翩跹。
“等等!”
一声轻唤,淡如秋水,是莫霜。
楚寻漠的心,一颤,似乎等就这两个字等了千年,终于听到,已是激动得无法自持。
他回头。
莫霜抿了抿唇,看了看冷祁宿,冷祁宿未语,眸色深邃悠远。
“你先回吧!有些事是要做一些了断。”
莫霜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一些反应,也希望他不要误会。
冷祁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拾步往前走。
望着他的背影,莫霜无奈地低叹一口气,收回目光,瞟了一眼楚寻漠,淡淡地开口,“走吧!”
末了,就带头拾步往后院的一个凉亭走去。
楚寻漠抿紧了唇,跟在后面,心中像有一个千斤大山压着,透不过气。
因为,她方才用了了断二字。
凉亭
两人都没有坐。
莫霜站在亭边的栏杆旁,静静地望着前面的几株光秃秃的小树,一瞬不瞬,不知在想什么。
楚寻漠站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心潮起伏。
两人谁也不开口说话。
许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莫霜先开了口,她缓缓收回落在树上的视线,转过身看向楚寻漠,眸光淡漠疏离,“说吧,想找我谈什么?”
楚寻漠一震,心中本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响,凤眸落在她的手上,“你的手……”
没有说完,就顿在那里,他想问,你的手怎么会这样?要紧吗?痛吗?
但是,他不敢问,他怕她说跟他没有关系,他怕她说他没有资格问。
他们之间几时变成这个样子?
他好希望自己还是曾经那个放荡不羁、无牵无绊的风宵尘。
可是,他回不去。
莫霜怔了怔,不意他会说这个,垂眸看了看自己被布条裹得严实的双手,轻轻一笑,“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皮,跟一碗毒药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楚寻漠心跳一滞,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碗毒药?
什么意思?
“霜儿……”他睁着眸子看着她,一脸愕然。
“不要叫得那么深情!”莫霜一声轻嗤,讥诮地睨着他,“没用的!我再也不会错信于你!”
楚寻漠身子一晃,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几时对他说过这般绝情的话?
一碗毒药?
“霜儿……关于那次媚药的事,其实……我……对不起……”
他不想解释,他只有歉意。
当时,他真的只是想帮助玲珑,因为这个女人,玲珑被冷祁宿冷落,而他见不得玲珑受苦。
但是,当这个女人真的中了媚药躺在青霞宫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原本,他的计划是等冷祁宿过来的时候,他要让他看到,自己正在和这个女人苟且的假象,确切地说,是这个女人勾引他苟且的假象。
但是,他没有,他临时改变计划了。
因为他忽然舍不得,舍不得伤害她。
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有时候,却只需要一瞬。
他甚至给她输送内力,希望她能忍耐坚持。
如果有解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但是,没有,那是媚药,除非男女交合。
他也不能碰她,那一刻,他觉得如果那样做,便是对她的亵渎。
因为,即使她的意识混沌,但口口声声喊的那人还是冷祁宿。
后来冷祁宿来了,甩了她一巴掌,那一下就如同甩在他的脸上,生疼!
他怕他再伤害她,连忙主动告诉他,这个女人是遭人陷害、中了媚毒。
行动完全偏离了计划,可是,他不后悔。
只是,在看到冷祁宿将这个女人抱走的时候,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像被人掏空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嫉妒。
也就是在那一日,他才惊觉,自己可能爱上了这个女人。
如果现在这个女人因为这件事而恨他,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毕竟,他的动机是罪恶的,是不值得她原谅的。
许久,才听到女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媚毒的事我已经忘了,你又何须再提?”
忘了?
楚寻漠的心,一阵大起大落。
不是媚药,那又是什么毒药?
他正准备张嘴问,就听到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楚大哥,你知道吗?无论你是风宵尘还是楚寻漠,曾经在我的心里,都是别人代替不了的存在,因为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我今日的一切竟都是拜你所赐!”
正文火舌281寸:你是影儿
他正准备张嘴问,就听到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楚大哥,你知道吗?无论你是风宵尘还是楚寻漠,曾经在我的心里,都是别人代替不了的存在,因为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我今日的一切竟都是拜你所赐!”
拜你所赐!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闷雷一般在楚寻漠的耳边炸响。
震得他心神一晃。
什么意思?
他愕然抬眸,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
“霜儿……”
“你告诉我,十一年前,你没有给我灌药,你没有派人追我,你没有让玲珑来取代我,你说,你说,你说这都不是你做的!你说啊!”
莫霜红着眼睛,大声逼问着他,胸口急速地起伏。
看着她有些失控的样子,楚寻漠先是一怔,旋即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脚下一软,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满眼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你是影儿。”
“可不就是我……我的好大哥!”女子苦笑,泪水却更加肆意。
是的,她是风清影,确切地说,她现在的身子是风清影的,当年那个八岁的小女孩已经在七王府面前的石狮子下面饥寒交迫地死去,她正好穿越过来。
那日,在火场,玲珑和初夏将她塞进炉腔时,动作粗暴野蛮,她的头撞到炉壁的青石,重击下,她竟然恢复了记忆,不仅恢复了莫霜的记忆,还恢复了这个身子主人的记忆。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她去找风宵尘,想让他陪她一起去捉萤火虫,结果,走到风宵尘的房前时,正好听到屋里他和管家的对话。
“大少爷,小姐的药准备好了,要端过去给她吗?”是管家的声音。
当时,她一怔,她并没有生病啊,为何要给她准备药?
为了一听究竟,她就躲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接着,就听到风宵尘说,“嗯,今天夜里必须让她喝掉,睡一觉,明早起来,她就会忘了所有事所有人,包括自己是谁,到时,我们再给她灌输一些信息,让她记住。”
她当时就懵了,傻傻地愣在门口忘了动。
直到管家端着药打开门,看到她。
她才回过神来,扭头就跑。
在她八岁的意识里,她只知道,他们要给她喝一种药,一种失去记忆的药,她不要,她不要失去记忆,她不要忘了爹爹,不要忘了娘,不要忘了自己。
所以她跑,她要去找爹爹,但是,她很快就被管家抓住,是风宵尘,是风宵尘硬是强行掰开她的嘴巴,将药给灌了下去。
再次醒来,并不是在第二日的清晨,却是在半夜里。
她果然忘了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起身出了门,糊里糊涂地走着,那时大家都已经熟睡,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竟然走出了风府。
在大街上,她完全没有方向,不一会儿,就迷了路,她想重新回到风府,却怎么也找不到路。
她开始流浪、开始乞讨、开始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为了一个包子,她遭过毒打,为了一双破鞋,她让狗咬过。
她甚至为了抢一个别人吃剩的梨瓠,和一堆比自己大很多的乞丐大打出手,弄得头破血流。
她从夏天,一直流浪到冬天。
直到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她又冷又饿,无处可去,就钻到一个大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子底下抵御风雪,再也没有醒来。
莫霜皱着眉,痛苦地摇头,将思绪从不堪的回忆中抽回。
这些日子,她不去想这件事,即使看到楚寻漠,她也刻意不去理他、不去想、不去面对这件事。
但,记忆是那般鲜明,容不得她去逃避。
今日,这个男人非要找上门,终于让她的情绪如同拉开闸门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她哽咽着,“爹爹好心收留了你,你却如此对我……那时,我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楚寻漠震惊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直到莫霜伸手推攘着他、质问着他,他才猛地清醒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激动地摇晃,“你果真是影儿吗?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怎么?我应该死了吗?”莫霜轻笑,满脸泪水,她抬手大力挥开他的手臂,咬牙,一字一顿,“你这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楚寻漠身子一晃,满眼痛苦地看着她,摇头,“不,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正文火舌282寸:你圆满了
楚寻漠身子一晃,满眼痛苦地看着她,摇头,“不,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我想的哪样?”莫霜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他,“根本就不用我想,所有的记忆都在我的脑子里,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秪龙珠才假装孤儿、制造机会让我爹爹收养的?”
楚寻漠怔了怔,痛苦的神色纠结在凤眸里。
是的,他从小患有心疾,被所有的神医说只有二十四年的生命,他不甘心,他听说只有南轩皇室的秪龙珠做药引,他才不会死,便来了南轩。
而那时风太医是南轩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且膝下无儿,只有一女。
楚寻漠想,做了他的儿子,他一定会救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他。
于是,他装作孤儿晕倒在风太医的软轿前,成功地成了他的义子。
之后,风太医对他极好,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但是却一直没有拿到秪龙珠。
他在风家做风宵尘一做便做了十几年。
见他不语,莫霜苦笑,骤然笑容一敛,吼道,“你说啊,你告诉我是不是?”
眸底掠过沉痛,楚寻漠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艰难地开口,“是!”
这本就是他的目的,如今又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如何能狡辩?
“那让我失忆的药是不是你灌的?”莫霜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多此一举,难道她的记忆还会骗她不成?
果然,楚寻漠又是痛苦地点了点头,“是!但是……”
他想解释,可莫霜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厉声打断他的话。
“那玲珑是不是你让她顶了我的身份?”
楚寻漠闭了闭眸,身子摇摇欲坠,“是!但,霜儿,请听我解释!”
“解释?”莫霜红着眼睛,好笑地看着他,满脸都是讥诮,“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解释吗?我还会信你吗?楚寻漠,你果真是我见过最卑鄙的一个人,一生都在算计,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认他人做父、害恩人的女儿、下媚药、制造自己被劫让女人去给你拿秪龙珠、在我失忆了假装对我好,也不过是因为想让我去找冷祁宿。如今,你好了,你不用死了,你圆满了,可冷祁宿呢?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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