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盛宠。是捧在手心全然的疼爱。他是该为她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凉?
……
竹舍中,宫人为他们多点了几盏宫灯,隔壁的屋中,有水声淅沥,那是宫人在伺候聂无双更衣。红泥小炉又被重新换上了炭火,茶水亦是新的,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顾清鸿看着坦然坐在面前的萧凤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这一方狭小的竹舍都无法令他身上贵气减少一分。
萧凤溟随意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笑道:“委屈顾相了。竟住这样的地方。”
顾清鸿苦笑:“草民已经不是相国了。皇帝陛下这么说岂不是折杀了顾某。”
萧凤溟一笑,语气诚挚坦率:“在朕的心中,天下第一相,除了顾相再无人能名副其实。”
顾清鸿看着明亮烛火下的萧凤溟,鬓若刀裁,剑眉星目,一双温和的眼眸仿若可以洞悉人心,这样温和却睿智的男人天生就是帝王啊。
他心中黯然一叹,应国的崛起是不可避免了。
“多谢皇帝陛下称赞,顾某惭愧。如今秦国已灭,皇帝陛下一定能大展鸿途了。”他说道。
萧凤溟不置可否,眸色沉静看着顾清鸿,慢慢地问道:“如今顾相已经辞官,朕想知道顾相的心意是如何?齐国已不是你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顾相有没有想过来到应国?”
“啪嗒”一声,顾清鸿手中的茶盖顿时跌在茶盏上,他自嘲一笑:“皇帝陛下难道不怕此举会被人诟病么?”
萧凤溟哈哈一笑:“这世上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朕都习以为常了。千古评说,只不过是史书上那几句无用的话而已,如今秦地大多归于应国,朕深感身边无人可用,若是能得顾相一臂之力,秦地的治理会越发顺遂。”
他已经向他坦诚求贤若渴的心意,原来这才是他今夜来的真正目的。顾清鸿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溟,慢慢地说道:“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萧凤溟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房中陷入死寂。连隔壁的房中亦是没了声响。
“朕不知道。不过朕知道,你谢家当年的灭门惨案还有诸多疑点。若是聂卫城是幕后的主使者,你觉得他肯让你娶无双吗?就算他查不出你的真实姓名,这也于理不合。没有人能做下这般滔天罪行还能坦然自若那么多年。”萧凤溟慢慢地说道。
顾清鸿猛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萧凤溟,隐在长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错了吗?二十几年心心念念的复仇难道错了吗?!
心中有一块坚固的地方在坍塌,所有秉持牢固的信念开始有什么地方在分崩离析……
如果他错了呢?……这个疯魔了一样的念头紧紧缠着他的心中,顾清鸿猛地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踉跄靠在墙上,面白如纸。
是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深入查探当年淮南谢家的惨案,就凭几张发黄的纸,几句模凌两可的话,他就认定是聂卫城……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一口浊气又从胸臆间升起,他一个忍不住,“呕”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点点血色喷薄在地上,犹如怒放的梅花,令人心惊。
萧凤溟微惊,立刻闪身上前点住他胸口的几处|岤道,止住了他继续翻涌的血气。他捏了他的脉门,忽地皱起眉:“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是谁对你下了毒?”
顾清鸿扶着胸口,只是不语。
萧凤溟忽地想起之前关于他的传言,顿时噤声。
半晌,萧凤溟才慢慢地道:“良禽折木而息,齐国已经败了,再无力回天,顾相好好想想以后的前途吧。”
“前途?”顾清鸿擦去唇角的血渍,自嘲道:“本来顾某就没有把前途放在眼中,步步为营不过就为了报仇,挽救齐国灭国不过是以为皇上对顾某有知遇之恩,可是……哈哈……”
他忽的笑了起来:“可是,若是我错了,若是错了……”
他笑得双目泪水滚落。萧凤溟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中惋惜一叹:“淮南谢家之事朕会帮你查到底。朕今夜言尽于此。顾相好好考虑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他日又是一番作为。”
他说罢,悄悄出了屋子向隔壁的房间而去。聂无双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头发披散,有宫人正在为她轻轻擦拭。
她抬起头来,看着走来的萧凤溟,淡淡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乌黑的双瞳中的冷色,心中忽地掠过方才顾清鸿问他的一句“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啊……
想着他的头隐隐痛了起来。萧凤溟坐在她身边,侧耳听外面的雨声,已小了许多,他低声道:“雨小了,跟朕回宫吧。”
聂无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又重复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冷然的美眸以及她眼底中的些微茫然,忽地心头微微有一种不适:“没什么,朕告诉他,当年的淮南谢家有诸多疑点。让他查清楚背后之人是不是你的父亲聂卫城。”
聂无双结结实实一怔,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她用长袖半掩了面,笑得妖娆,笑得凄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她笑得令他心中发寒,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笑,她眼中明明是笑的,但是却凄凉得令人不忍触目。
“无双,不要笑了!”他掰开她捂着半面的长袖,却发现她的手掌曲握成拳,那么紧。
聂无双一把推开他,奔出房屋,她身上的白衣在夜幕中犹如一道闪电,她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万千雨丝,仰天狂笑:“苍天啊!你看看我聂无双!你看看他顾清鸿,我和他原来不过是你的一场玩笑!哈哈……”
长笑声中,天幕中隐隐有雷轰隆而过,像是天公在羞愤地回应。她笑着笑着,眼前黑暗袭来,忽地昏了过去。
萧凤溟收回手,脸色铁青地把她抱在怀中,他抱起她来,又是痛惜又是焦急地吩咐道:“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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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妾心已绝
迷梦,除了迷梦还是梦,她在梦中兜兜转转,却是走不出。只是觉得冷,寒彻入骨,摆脱不了。一觉醒来,却又是天色大亮,满目春光,一切犹如昨夜迷梦。nei殿中无人,她起身,浑身已是换上干爽的衣物。
她想要唤宫人,半天却只来了一个面目陌生的小宫女。累
“夏兰呢?茗秋呢?”聂无双问道,声音还带着受寒后的沙哑。
“回皇贵妃娘娘,他们都……都被带到宫正司问话了。”小宫女支支吾吾地开口。
聂无双眼前一黑,不由晃了晃几晃,小宫女连忙扶住她,急忙安慰道:“娘娘放心,这只是寻常问话,等等就回来了。”
聂无双扶着额角,脑海中涌过昨夜种种,心中又惊又不安,她握了小宫女纤细的手腕,重重喘了一口气:“快,帮本宫更衣梳洗,本宫要面见圣上!”
“娘娘?!你现在还病着呢,皇上吩咐奴婢要好道。
聂无双眼中流露怀疑:“当真?!”她问罢又不信,径直推开小宫女,喃喃道:“不,本宫要去见圣上!”
小宫女不提防被她推倒在地上。聂无双下了床,忽的脚一软,跌在地上,她忍着脚的麻木与疼痛,吃力要挣扎起身。
正当她在挣扎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抱起。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额怀抱中,她抬起头来,看到萧凤溟的面庞,心中紧绷的神经陡放松。闷
“皇上……”她低低唤了他一声。
“怎么跌在地上?地上凉。”萧凤溟微微皱了皱剑眉,把她放在床榻上。聂无双偷眼打量他的面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眉宇中带着一丝她不明白凝重。
“臣妾病好些了……心急了点。”聂无双避重就轻地说道。
萧凤溟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不烧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把朕都吓坏了。”
聂无双微微一惊:“真的?”已经一天一夜了?难怪自己脚上无力,原来竟是病后无力饿的。
聂无双顿了顿,又问:“那伺候臣妾的宫人呢?夏兰,还有杨直……”她每说一个奴婢的名字,萧凤溟脸上就微沉一分。说到最后,萧凤溟脸上已是沉沉如晦夜。
聂无双心中越来越凉,果然自己猜测的没错,深夜避开宫中所有的耳目出宫已经令他生疑,也犯了忌讳,即使他相信她的说辞与顾清鸿无私情,但是她这份能耐已经令他侧目……
“以后朕另拨宫人伺候你吧,你病刚好,就好好歇歇吧!”萧凤溟淡淡地说道。
聂无双放开他的手,定定看着他:“为什么?”
“他们被叫去宫正司问话。”萧凤溟说道:“暂时不能伺候你。”
“问话?!”聂无双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冷笑:“那为何不问臣妾?!一群奴婢怎么知道当日行刺的细节?皇上要问话就连臣妾一起抓去问好了!”
萧凤溟眼神渐渐凌厉,他看着她,半晌才冷冷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没有治你深夜出宫的罪已经是轻了,你非要在这小事上与朕较真吗?”
聂无双眸色渐渐转冷,她冷然看着他:“深夜出宫是臣妾不对,但是皇上不是明白了臣妾的苦衷了吗?这时把臣妾的宫人调开,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是不让你恃宠而骄!”萧凤溟看着她,眸中已燃起怒火:“不必多说了,朕不会把你的宫人放回来的!”
聂无双被他口中决然的口气所震慑,半晌才缓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朕不愿意再出一个皇后,甚至一个高太后!”萧凤溟说罢,拂袖而去。
聂无双看着晃动的帷帐,这才回神他已离开。她忽地冷冷笑了起来,手一挥,狠狠打翻了案几上的骨瓷花瓶。瓷瓶溅起的碎片令一旁的小宫女惊叫起来。
她战战兢兢看着站着冷笑的聂无双,上前胆怯地问:“皇贵妃娘娘,要不要用膳……”
聂无双回头看着她,吐出一个字:“滚!”
小宫女见她美眸中神色犹如要吃人,惊得连忙退下。
聂无双看着一地狼藉,冷冷笑了起来:“又一个皇后?!又一个高太后!”焉不知谁愿意变成皇后,变成高太后?!
这一切还不是被逼的吗?!
……
一连两日宫中气氛冷凝,宫正司那边还未有结果,就听见“永华殿”的皇贵妃绝食求死的惊天消息。阖宫上下的人都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一出?
分明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行刺皇贵妃与三皇子,怎么又成了宫正司皇贵妃身边的宫女nei侍通通都抓了去问话?以致皇贵妃绝食抗议?!
皇宫上下的人纷纷猜测其中的隐情,有的说是皇上包庇皇后,委屈了皇贵妃……
有的又道是这一切是皇贵妃的计谋,陷害皇后,现在真相被宫正司查出,皇上震怒,皇贵妃想一死谢罪……
各有各的猜测,不一而足。这两天皇上的脸色出奇地铁青,而且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发了几趟火了,无人敢劝。
外面纷纷扰扰,“永华殿”中却是安静得令人窒息。重重帷帐之后,所有进出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只是端进去的饭菜又原样不动的端了回来。
在家养病的林公公匆匆而来,进了nei殿中,看着两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聂无双,急得直跳脚。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因两日不吃喝,唇上干裂得开了几道口子,鲜红骇人。
“娘娘,多少吃一点吧,万一饿坏了自己,不值当!”
“皇上一定会查清真相,给娘娘一个说法的。”
“娘娘……”
任凭林公公如何劝说,聂无双只是缩在床里,一声不吭。林公公素来是知道她脾性的,外表柔弱,nei心却是比男儿都刚烈绝决。要不然当初高太后逼宫谋反之时,她也不会如此坚强守在皇上身边。
唉……林公公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了出去。已经第三天了,万一饿出个好歹,皇上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
一轮圆月挂在天幕,聂无双站在窗边,定定看了许久,这才扶着桌案慢慢地走到床榻边,三天了。三天的沉默绝食已令她浑身虚弱。有轻微的脚步声落在窗台后面,落地无声,可是听在她耳中却是格外清晰。
是谁……她想问,但是却虚弱得不愿发出声音。
不一会,有一道黑影从个“永华殿”的窗边翻了进来,她刚想看清楚,一股不知从哪里的风出来把殿中的烛火吹熄。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聂无双靠在床榻边,冷冷注视着那道迅速靠过来的黑影,正考虑是否要尖叫,惊动殿外重重守卫的侍卫,还是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走来。
一股淡淡清苦的杜若香气袭来,她忽地哽住所有想要冲口而出的声音。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熟悉的香气已经令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他已把她揽入怀中,些微的暖意扑来,她心中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只任由他把她搂着。四周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他的急促心跳。
他还是来了。聂无双迷迷糊糊地想。
“你想要死?!”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问道。
聂无双无力推开他,只是在他的怀中沉默,半天才沙哑地低声道:“他……调走了我身边身边所有的人……杨直他们……”
她心头无数话涌上喉间,却是无法说出。一步步走到现在,却发现原来他真的只是帝王而已。他不愿意看见她成了皇后之流,却不知她若不如此,怎么与他一起并肩而立?怎么在这后宫中盛宠不衰?!
心头的音郁汩汩涌动,覆了心田。她的恨从未褪去,却在这时越发戾气深重。
萧凤青沉默了一会,半天才道:“他们只不过是奴婢而已。不必为他们和皇上置气。以后你要多少趁手的奴婢,以后我都可以给你。”
聂无双一听,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黑暗中,她的眼映着外面的微光,竟亮得如暗夜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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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隔岸观火
如此熟悉的眼神,不死不休的决绝,一如那年她对他说过要报仇,黑暗中明亮的明眸眼底涌着毁灭的怒火。他的眼眸猛的微微一缩,正要说什么。
聂无双已冷冷开口:“不!殿下错了!不把本宫身边的人还给本宫,本宫就死在他的跟前!”累
萧凤青在黑暗中看着她决然的脸庞,想要笑她的想法幼稚,却是无从笑起。她又能怎么办?除了她身上的这条命,根本没筹码与皇帝叫板。这便是后宫妃子的无奈。除了命是自己的,又能有什么依凭?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从身边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她:“喝吧,要逼皇上让步,你先得不要死得太快。”
聂无双只是不语,他往前递了递,冷笑:“在本王面前,你也不必如此装得那么辛苦了,不出明日,皇上必定心软。你大概也不会真的想死吧?”
聂无双在黑暗中冷冷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水囊喝了好几口。清凉的水滋润过五脏六腑,令她的萎靡的睛神好了许多,半晌她才慢慢地道:“王爷果真是无双的知己。”
萧凤青坐在她的身边,看着沉沉的帷帐,宫女们守在外殿中,彻夜不敢安歇,更不敢轻易靠近。殿外因为此次的行刺,更加戒备森严。她在这奢华的“永华殿”中犹如被关入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两人沉默不言,心中却已闪过万千念头。有一双手窸窸窣窣摸着萧凤青身上的衣料,他回头,果然看见聂无双在侧头凝思:“殿下是假扮侍卫进来?”闷
“是的。不然本王怎么能进来?”萧凤青一笑。时间还早,他索性枕臂半躺在床榻上,细细分析此事的前因后果:“这一次秋蒙的事十分蹊跷。你觉得是谁在幕后指使?”
聂无双喝了水后暂时有了睛神,想了想,慢慢道:“无双想了几日,最有可能的就是秋蒙受人唆使干下这蠢事,要不就是她真的恨本宫,自己鲁莽行事。”
萧凤青邪邪一笑:“竟看不出那女人没头脑倒是胆气十足。令本王刮目相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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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无双听着他对秋蒙不屑的评语,冷冷反讽道:“这还不是拜睿王殿下所赐!她从皇后身边最红最得宠的宫女沦落到一无所有出宫归家的下场,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任她再有头脑,也于心不甘。”
萧凤青并不动怒,轻慢道:“也许吧。此事若是有人唆使谋划,那人一定十分高明,连消带打让皇后被皇上斥责,让你音差阳错自乱阵脚。啧啧……这人不简单啊。”
聂无双靠着床沿怔怔出神,是啊,这宫中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她心底涌起淡淡的倦意,不知是这几日绷紧神经
美人谋:妖后无双第7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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