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深处无怨尤,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从来不愿她死去,就如那狷狂的五弟,他宁可自己喝下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毒酒,也要她活着。
一声呜咽终于从他怀中迸发。她放开手,放声大哭,凄凉的哭声在宫殿中久久不绝……所有的人都低下头,而地上,萧凤青平静带笑的面上似绽出一丝笑容……
……
长长的夜,一道狭长的通道蜿蜒而下。一袭黑色衣服的人由着宫人领着慢慢走下音森的台阶。
他时不时停住脚步,按着心口,前面领路的宫人识趣停下,等他休息够了,这才继续往下。终于,他来到了一方偌大的地下密室中。
密室中央的台上放着一具尸身,眉眼栩栩如生,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他喘息了一会,咳嗽起来,一旁的nei侍上前担忧地问道:“皇上,龙体为重。”
他挥了挥手,把手中的帕子塞回袖中,哑声问道:“怎么样了?”
nei侍恭谨回答:“宫正司的nei监说,殿下多喝了一杯毒酒,所以有些棘手,勉力一试。成与不成,要看老天的意思。”
萧凤溟沉默点了点头,他走上前,修长的手拂过萧凤青的眉眼,轻叹一声:“醒来吧。五弟。”
一旁围着的几位沉默的nei侍上前,利落地把萧凤青抬到一个黑漆漆的巨大木桶中,药汁滚滚浇下,很快地,就把他头部以下浸入。
萧凤溟看着,时不时咳嗽一声,眼中皆是复杂神色。
“皇上,上去吧,您的伤还没好。”不知何时,林公公走来,劝道。
萧凤溟捂着心口,又重重咳了一声:“她怎么样了?”林公公眼中掠过不忍:“皇后还是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
萧凤溟只觉得心口的剧痛又更加重,他不由捂住唇重重咳嗽起来
“皇上!皇上!”林公公连忙递上帕子,萧凤溟咳了许久,这才缓缓放开。雪白的绢帕上,赫然有血迹。
“这这……”林公公大惊:“皇上……”
萧凤溟挥了挥手:“太医说,伤到了肺腑……”他说罢,又看着那木桶中无知无觉的萧凤青。
“皇上……”林公公不由泪滴落:“皇上为何不告诉娘娘,这一切都是假的,睿王殿下并没有死。”
萧凤溟清淡的眉眼皆是疲倦,许久,他才慢慢道:“不,睿王已经死了。皇帝要他死。天下要他死。他不死,天下不能归一,他不死,朕怎么对天下黎民百姓交代?”
林公公黯然低头。
萧凤溟上前,热气腾腾的木桶中,萧凤青似在沉睡,一滴泪滴落在药汁中,顷刻就不见了踪迹。他轻抚他与自己酷似的面容,声音沙哑疲倦:“可是三哥不会让你死。做哥哥的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五弟,你还记得当年你跌入山谷,朕去寻你。你说,三哥,你真傻,让我一个人死在那边什么,什么都干干净净。”
“可是,我说,三哥永远不会丢下你。这一句话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他的泪滚落。雾气弥漫,轻易地就遮掩了他深深的悲切。而他却不知,那无知无觉的人,手指动了动,有一行泪从他眼窝中滚落,滴入药汁中,再也了无踪迹。
许久,他转身,对林公公道:“去跟皇后传旨,就说,朕放开她离开,与睿王的灵柩一起离开应京……天涯海角,她要和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她好好活着……”
“皇上!”林公公吃惊地跪下,泣不成声:“那皇上怎么办?”
萧凤溟最后看了一眼木桶中的萧凤青,转身:“朕,有江山作伴。”
……
清晨,一辆雪白的灵车缓缓从宫门拉出,聂无双一身缟素,头上朱钗皆无,只簪一朵白花,素净得犹如瓷人,她随着灵车慢慢地走。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一切寂静无声。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重重宫阙,转身慢慢走出宫门。
不远处,一抹明黄孤零零地站在玉阶之上,怀中,是犹自沉睡的长宁。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低头看着睡得天地无欺的长宁,低声道:“长宁,你的母亲走了……”
……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陌上花开,灿烂美丽。一位素衣荆钗,身量窈窕的妇人一边走,一边采着野花。素净的面上,容色倾城。
她挽着竹篮,漫步在鲜花开满的山坡上,终于来到一座无字碑前,放下手中的竹篮,她为无字碑扫去尘土,奉上鲜花,低声笑道:“凤青,我又来看你了。”
她慢慢地说,和风细细,她的声音柔如得犹如春风。过了许久,远处走来杨直,他上前躬身笑道:“娘娘,天快晌午了,回去吧。”
聂无双抬头一笑:“不要再叫我娘娘了,你又忘了。”
杨直看了素衣的聂无双一眼,笑道:“在奴婢的心中,娘娘永远是娘娘。”
聂无双一笑,不再与他争辩。
主仆两人慢慢往回走。不远处,一抹青影慢慢走出来,那眉眼俊魅,犹如刀刻。
“娘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杨直一边走,一边说。
“什么消息?”聂无双随口问道。
杨直看着她平静的侧面,小心翼翼地道:“听说,皇上病重……”
聂无双不由顿住脚步,许久才“哦”地一声。继续往前走。
“娘娘,三年了,皇上未立新后,后宫空置。奴婢常常听说,皇上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日日批阅奏章到了深夜,所以才引发旧疾……”杨直小声地说。
聂无双一声不吭,只是沉默。
“娘娘,为何不能原谅皇上?当初殿下也说过,要娘娘……幸福。”杨直大着胆子说道。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你不明白。”
她说完,眼前一座竹屋已经到了,她笑了笑:“今天杨公公煮了什么好吃的?”,那明媚的笑意,仿佛前尘往事皆已经忘记。
杨直心中一叹,不再说起。
……
深夜,竹屋中寂静。聂无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听到的话又一遍遍在脑海中翻涌。
忽地窗外传来一声“咔嚓”她猛地一惊,问道:“是谁?!”
她点起烛火,照了照屋外,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她松了一口气,正转头,忽地,她定定看着那半开的窗台。只见窗台上赫然放着一支楠木簪子,在簪子上还放着一个已经摩挲旧了的荷包。
泪忽的就这样滚落,她奔出竹屋,大声喊:“凤青!凤青!你出来!你出来啊!”
可回答她的只有黑漆漆的黑暗。
“你出来啊……凤青……你没死对不对……”她软倒在地上,恸哭失声。
“你出来,出来啊……”
她看着黑夜,哭得不能自己:“我知道你在的,你一定在的……你回答我啊……”
漆黑的山路上,一抹黑影快步走着,忽地眼前灯火一亮。
杨直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殿下……”他跪下:“奴婢就知道是殿下。”
黑影侧过身,低声道:“你认错人了。”
“是殿下。”他伏在地上,痛哭:“殿下你不知道娘娘守了你三年……”
“睿王已经死了,萧凤青也死了……”他慢慢道:“答应我,带她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他说罢,越过他,重新没入黑暗中。
“殿下要去哪里?”杨直大声问道。
“天南地北,一直走到忘记她的地方……”他低叹一声,终于消失。
……
高高的引凤台上,风一阵阵吹着,明明是三四月的春季,他却一身重裘。三年了,三年中他只觉得自己老了,累了,偌大的皇宫中一日比一日暮气沉沉。
可是明明,四海的奏报如雪片一般飞来,字字句句都在赞颂他的圣明仁德。
仁君,明君……他听得腻了。身后脚步声传来,踢踢踏踏。他含笑回过头,一个粉雕玉砌般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声音清脆:“父皇!你怎么躲在了这边?”.
萧凤溟重重咳了一声,平了心气,含笑道:“长宁又怎么跑来了?”
长宁上前拖着他的手:“父皇,父皇,我刚才看见一个女人。”
“哦。”萧凤溟抱起他,心口的旧伤似又更痛了。他忍着痛,抱着他,和声问道:“什么女人。”
“她说她是我的母后。”长宁眨巴着与记忆中酷似的美眸,看着他。
萧凤溟脸一白,不由踉跄后退几步。
他抱紧长宁,颤声道:“她……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长宁点点头:“她就在下面。”
“父皇,母后是不是回来了?”他问道。
萧凤溟放下他,飞快地奔下高台,心口那么痛,那么热,她回来了吗?回来了吗?是她吗?……
高台下,一抹窈窕雪色的身影悄然立着。
四月的天光那么明媚,照得见她脸上纤毫毕现,她对他微微一笑:“凤溟……”那刹那的容光彻底照亮了他的世界。
有风吹过,他的眼前泪水模糊,他伸出手,握住她温热的手:“无双……”
——正文完——
第五百九十八章番外凤临天:皇朝风云(一)
题记:
若你不在,这重重宫阙中只独留朕一人昼短夜长,皇陵已修好,可是里面不辨日夜,冰冷刺骨。你可怎忍心朕独自一人,生无所伴,死无所寄……,无双归来吧……
——武德帝萧凤溟病中自言。
若要我留下,请赐我无上的权力,我将还你一个四海清晏,民心归一。此生,无双与你同看天下,至死不渝……
——圣敏皇后聂无双。
…背景:
随着萧凤溟病重,各地有实力的诸王又蠢蠢欲动,聂无双回宫,主持大局,凤临天下。垂帘听政,引起天下朝堂震惊,聂无双排除万难,照顾病重的萧凤溟,扶植年幼的太子。召各地藩王进京,一时京中风云涌动,各股势力盘根错节,矛盾重重。
端王,晋王,楚王,静王……
谁才是那幕后音谋反叛大应皇朝的那一人……
天才刚蒙蒙亮,燕秋匆匆起身,屋外有夏嬷嬷嘶哑而尖利的声音响起:“还不赶紧,皇后娘娘已经起身了,还不赶紧去伺候!若是迟了,仔细你们的皮!”
燕秋听到这一声催命的声音,手一哆嗦,手中的面巾顿时掉在地上。同屋的姐妹也都纷纷起了身,人人面上都有未褪尽的睡意,但是人人动作麻利迅捷,不一会已纷纷穿戴整齐宫中女官统一的服饰,开始洗面梳头。
燕秋看着她们动作迅捷,心中一紧,连忙捡起脏了的面巾,胡乱擦了一下,就开始梳头。
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女官的房间,所有的同屋的女官都已整饬一新,站在屋外。
夏嬷嬷犀利的老眼扫过这一批年轻的女官,冷冷道:“如今圣上病重,你们作为御前女官,要多看,伺候上心,少说,出了甘霖殿,什么都统统忘了!明白了吗?”
“是!——”所有的女官低头回答。
燕秋心口砰砰跳了起来,连忙低头。夏嬷嬷看了看天色,道:“走吧。”她说罢向前走去。
队伍动了起来,随着夏嬷嬷匆匆赶往甘霖殿。站在女官队伍中,燕秋深吸一口早晨清冷的空气。天边已耀出了金光,照着那巍峨华丽的甘霖殿,反射出殿顶金黄|色的琉璃瓦。
在那一刹那,宫殿的贵气与威严一览无遗。心忽地就溢满了悠悠的向往,向往着宫殿中的主人,听说大应皇帝是全天下最威严最仁慈的皇帝,也是最英俊的皇帝。更是最重情最专一的皇帝。
传闻,他独爱皇后聂氏,三年后位空悬,后宫空虚,只待她归来。
她心头涌起一股悸动,终于屏息凝神跟着女官们进了甘霖殿。
刚入殿中,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女官们从宫女手上接过朱红的漆盘,纷纷鱼贯进入nei殿中。
重重鲛绡帷帐掀开,一重一重,仿佛揭开这个全应国最深沉的秘密,燕秋心口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终于,在重重帷帐的最深处,她看见一抹窈窕的身影立在床榻前,似与床榻上的人说着什么话。天光柔和,透过窗棂打在她身着单衣的身上,仿佛是神迹,她身上反射出莹白的柔光,美得倾国倾城。
她只听见那抹身影低头对床榻上的人淡淡说了一句,“你放心吧。”于是站起身来,回过头来,看着女官们,淡淡地道:“为本宫更衣。”
当她的面目被窗外的晨光照亮,燕秋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忽地被掏空。那是怎么样一张艳绝天下的面孔。那一双幽深的美眸中,三分柔光,还有……七分睥睨天下的威严!
这就是当今皇帝钟爱的女人——聂无双?!竟这么美得令人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美仿佛被层层淬炼,清澈至纯,又暗含令人捉摸不透的威势。
燕秋呆愣许久,直到女官依次上前,围拢着她为她穿戴起来。夏嬷嬷上前,那一向严谨的老脸上充满了敬仰与爱戴。
甘霖殿中,所有的女官都勤快地动了起来,只有她神游天外,为方才所见的容颜闪花了心神。
一人多高的铜镜中,聂无双悠长的秀眉不展,面上肃然。女官们为她披上一件件衣裳,皇后的凤服穿着繁琐,她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当初宫中的样子,可是又似不像。
三年了,三年后她重返皇宫,却不知他的皇朝盛世表象之下,却已危机四伏……
“上妆!”夏嬷嬷回头低声对剩下侯立的女官道。
燕秋这才回过神来,她手一抖,漆盘上的胭脂水粉几乎要落地。她心头猛地一紧,连忙稳住,上前放下漆盘,看着端坐在妆台的聂无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皇后……娘娘,今日要上什么妆?”
聂无双看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长叹一声:“凤尾妆。”
燕秋一怔,凤尾妆极尽妖娆。一般女子不敢上这样的妆容,可皇后不是该端庄贤惠的样子吗?为什么要上这般“不端庄”的妆容?
她的呆愣被夏嬷嬷看在眼中,狠狠一瞪她,低声喝道:“还不赶紧!”
燕秋心中一慌,连忙拿起青黛,手微微发抖,这可是她第一次为女官,第一次为这全应国最尊贵的女子上妆。
聂无双终于回神,她看着面前清秀又年幼的女官,眼中微微一软,低声道:“慢慢来。”
她的声音柔和,仿佛一记冰凉的泉水,顷刻就安定了燕秋的心。她深吸一口气,手慢慢不抖了,开始为聂无双上妆。
妆成,礼毕。铜镜中,出现一位倾国倾世的佳人。
她身上金线绣成的凤服沐浴在晨光之中,明晃晃的,刺眼欲盲。她犹如一只九天而下的金凤,栖息在这大应国的皇宫之中,
聂无双微微挑了眉,幽深的眼中再无一丝退却愁绪,她回头,对众女官淡淡道:“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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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天,聂无双重新归来,与诸位亲们一起经历大应的盛世风云……
第五百九十九章凤临天(二)
上朝?!所有的人都一怔.
“上朝!”聂无双不轻不重地重复。上好的妆容映衬出她倾世的面容,面上却是众人不敢直视的凝重与威严。甘露殿中有那么一刻气氛沉重得令人无法喘息。
聂无双微微一秀眉,正要说话,殿外忽地传来一声孩童的欢笑声。燕秋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十二三岁左右的太子正拉着一位身着大红皇子服色的男孩,摇摇摆摆地走进殿中。
太子十余岁,身量修长,面目俊秀温和,他小心牵着那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上前清脆而欢快地叫了一声:“母后,儿臣带着三弟来了。”
聂无双面上的肃然飞快褪去,上前将两人搂在怀中,柔声道:“你们父皇还在歇息,不要大声喧哗!”
那三四岁左右的小皇子,伸出手勾着聂无双的脖子,撒娇地叫了一声:“母后,长宁要抱抱!”
聂无双看着他酷似萧凤溟的小脸上净是对自己的依恋,知他怕极了自己再离开,心头一软,抱起他,点着他挺直的鼻头,笑道:“听||乳|娘说,你今早又哭着要找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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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没有!”长宁嘟着粉嫩的嘴,不高兴地说道。聂无双微微一笑,不点破他的谎话。母子三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气息仿佛是众人的一种错觉。
燕秋心头松了一口气,这聂皇后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冷得不可亲近,人人传言她手段狠绝毒辣,先皇后许氏就是被她逼死,看样子传言不可信,若是许皇后被聂皇后逼死的话,那太子怎么会这般对她心无芥蒂?
她还未想定,聂无双已放下长宁皇子,牵起太子的手,说道:“今日上朝,母后教你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太子尚稚嫩的面容一整,不过还只是少年,却已有?.
美人谋:妖后无双第1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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