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日。
因为今天要参加程家爷爷的生日宴会,所以顾濯干脆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
正好,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带上那面镜子,约了夏眠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顾先生?”夏眠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古镜,有些疑惑地问。
“夏医生,我不想再做梦了。很抱歉,画上的那个人并没有来找过我,我似乎没能给你支付你想要的报酬,不过你可以换一种报酬。”
夏眠看着眼前的人,忽然笑了。
“事实上,我一开始对你隐瞒了很多——”夏眠双手交叠,撑着下颌,“这个所谓的‘梦’,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治疗手法。梦境的主人罹患精神疾病,所以需要医生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对他进行治疗。”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顾濯拧着眉头,思忖着什么。
“我是说,顾先生,你不是梦境的主人,你是那个‘医生’。”
过往的记忆碎片在此时忽然闪现,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也变得突出——第一次见夏眠的时候,他说的都是“入梦”。
这说明在顾濯进入“梦”之前,“梦”是一直存在的。
但是,费轻怎么可能有“精神疾病”?
“夏先生,我不明白,”顾濯认真地说,“你所说的梦境的主人,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能可有精神疾病。”
夏眠眯起眼,“你确定你足够了解他吗?或许你所看到的他,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他呢?”
顾濯突然说不出话。
“所以我想问你,”夏眠把玩着那面镜子,“即使知道了对方的处境,你也要选择离开梦境吗?”
顾濯缓慢地答道:“我不是医生。”
“你是他的病因。”
顾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几乎忍不住去细究这句话的含义,仿佛期望从里面抠出一丝费轻还爱他的证据。
但是他握紧了拳,他告诉自己——已经分手三年了。
他该有自己的生活,并且新的生活里不会有费轻这个人。
“我没有帮他的义务。”顾濯说得十分坚定。
“既然你做了决定,”夏眠将镜子收起来,“那我们后会有期。”
他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顾濯说:“对了,报酬就不用了——没有治好病人还收钱,是会遭天谴的。”
-
晚上,顾濯如约赴宴。
程爷爷,就是程遥的爷爷,今天是他的八十大寿。
因为程家声望显赫,所以国内大半名门都来参加了这次的生日宴会。
顾濯一家人来时,刚好遇上周家。
两家长辈对了眼神,笑呵呵地留下顾濯和周君延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边去交谈了。
周君延见长辈们离开的身影,笑着说:“一转眼都过去好多年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顾濯对周君延印象不差,甚至现在还很喜欢对方亲和的态度。
“高一点吧,”他打趣道,“你那个时候比我矮呢。”
周君延一愣,随后在自己鼻尖比划一下,“现在比你高了。”
他们俩多年没见,聊起来颇有些没完没了的趋势。
直到宴会散场的时候,他们才结束聊天。
顾濯因为明天还有工作,所以没和家人一起走,而是叫了助理开车送自己回公寓。
车到了门边,程遥陪着顾濯往外走。
走到一半忽然看到费轻,于是程遥说:“崽你和费哥一起走吧,我就先不送你啦。”
顾濯点头:“你回去休息吧。”
“好嘞,你拍戏要保重身体啊,我永远爱你!”
程遥甚至拙劣地比了个心。
顾濯没想和费轻一起走,但是费轻刚好听到了他和程遥的话,刻意停下,在前面等顾濯。
费轻在抽烟。
顾濯走近时,费轻掐掉了烟。
他的嗓子哑哑的,问:“走吗?”
顾濯“嗯”了一声。
“我看你今天和周君延聊得挺不错。”费轻忽然说。
“还行。”
“我们……”
费轻垂头看着顾濯,那人俊秀又凌厉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柔和起来,他几乎产生了一种他们相爱了很久的错觉。
他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顾濯对费轻这个问题感到疑惑。
“你问你自己。”
费轻仰起头,手指放在唇边,轻声说:“不记得了。”
像是一声枯叶的叹息。
顾濯没有听到。
很久之前,顾濯就想彻底摆脱梦境,犹豫了这么久,他终于在今天下定了决心。
他想,以后不管是吻戏还是梦里,他都不会害怕了。
', ' ')('这好像是分手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
费轻忽然拍了拍他的肩。
顾濯看着他,“干什么?”
费轻俯身凑近他,月色和灯光揉在一起,在顾濯的肌肤上铺开。他指了指顾濯的侧颈,问他:“你是谈恋爱了,还是周君延?”
顾濯和费轻拉开距离,他抚上自己的侧颈。吻痕被衣领完全遮住,何况他还专门用了遮瑕掩盖,完全不知道费轻是怎么看到的。
他凝视着费轻。
“你就当没看见吧。”
话音刚落,助理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顾濯随口道了声“再见”,径自向助理走去。
-
两周之后,《舞》终于杀青。
杀青宴上。
费轻时不时就朝顾濯看去,一桌子人都感受到了他对顾濯的心思。
但是大家不敢向顾濯起哄,只能装作看不到,继续说笑。
临近结束,导演举着酒杯站起来。他已经有点醉了,红着脸说:“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配合,这个本我写了很长时间,我又用了很长时间去召集大家,在真正开拍之前我都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拍不了了’。但是幸好我把它拍完了,它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故事。”
他环视众人,继续说:“我和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合作,但我很喜欢你们,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能和你们再次合作。只是啊,这个世界太大了。”
一旁的人连忙笑着制止他,“你到底在煽什么情啊,非要搞得我们跟你一起哭是吧?要哭自己回家去哭,我可不伺候。”
一屋的人都笑起来,大家又举杯。
透过模糊的身影,费轻无比清晰地看向顾濯。
那个长久以来鲜活在他梦里的人,终于也鲜活于现实中。
他不怕导演说的“世界太大”,他没有想过让顾濯离开。
散场后,顾濯进了电梯,忽然见费轻也走了进来。
顾濯随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费轻忽然叫住了他。
“宁宁?”
顾濯看向费轻,对方带着一丝疑惑,笑得十分无害。
费轻解释说:“那天宴会的时候,我听到周君延这么叫你。”
“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赶时间。”顾濯保持着一贯的冷漠。
电梯的数字从8变换到7。
费轻上前一步,站在顾濯面前,直直地把对方逼到角落。
他垂下头,忽然说:“我想吻你。”
顾濯听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的声音。
就那愣神的一瞬间,费轻已经吻了上去。
顾濯奋力地推开他,向来平静的眼里染上怒意。
“你是真的王八蛋!”他揪着费轻的衣襟,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都在发白。
费轻浅浅地弯起唇角,一副任人宰割的乖顺模样。
“费轻,你要是真的无聊就去好好检讨你那二十五年虚假恶意的温柔,没必要揪着我不放。”
被吼的人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握住顾濯的手,温柔地问:“如果我非要揪着你不放呢?”
“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马上,门就会打开。
顾濯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甩开费轻的手,冷冷地扔下一句:
“你果然有精神疾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