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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魅以求17誓言的背面
我的心剧烈地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融化,有什么在轰鸣,有什么想要冲破屏障。我几乎要跳起来,神情石化了,脸上却像熔铁一样烧了起来。
陛下,实在太言重了!这是能对臣下说得出的话吗?!
话不能乱说,人更不能乱撩!
一时心里无数胡思乱想的念头交缠在一起,砰砰直跳。
按捺不住的,混乱的欣喜、亢奋伴随着患得患失的惊惧在胸腔里奔涌着,冲垮了我的理智。
太过震惊而激动,反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多希望能立刻就从他的眉目间读出他的心声。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脑子运转不开,察言观色的能力失了效。原先他带着愤恨跑出来“散心”,在我的安慰之下,现在像是解开了心结。
眼里有光了。
还有,说这话时的神态,一张一合的唇,嘴角留着细微的笑。一切都烙进我眼里无法抹灭。是否是因为这深潭里映出月色,在这无月的夜色里也粲然生辉,如此引导着我,吸引着我,才让我深陷了进去。
眸带瑕光,深潭间映出我的倒影。
膨胀的野心在我心里狂乱地叫嚣着。
心虚了。在这凝视下,心慌意乱。
我拼命忍着想要逃开他注视的冲动。
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是不是?
“……”
我在妄想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拼命说服自己,又拼命否定自己。
我真想直接问他,可是这种事叫我怎么当面问得出口。我脸皮薄,现在脸热得很,烫得脑海蒸腾,怕是全身都烧红了,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但如果现在不能得到这个答案,我今夜、不,以后每日每夜肯定都会纠结得寝食难安。
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问出口了。
想问,可未至开口,恐惧又袭上咽喉,被迫缄口。
若得到这个答案又能怎么样呢。心里有一瞬间的迷失。
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恍惚间怀疑与自卑增长:我们也只才认识了两天罢了。陛下凭何待我青眼有加?
这两天里发生的一切,未免也太过于不真实。
我只是一个京城里不入流的落魄画师,身份低到尘埃里了,又并无什么特别的长处,凭什么能得深情与信任至此。
即使得到我心里的答案,我又敢信么。
将这两天内发生的所有事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停留在他的每个看向我的眼神。
两天的感情能有多深情?何至于如此许诺?
要说除了没来由的莫名深情,更多的就是“那种”视线。
如温柔舔舐,如狂暴占有,暗藏汹涌的噬人。
是想要得到什么?
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欲求,能叫一位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得已压抑住自己的心思和行为?
别以为我一直不知道啊。当灼烧般的眼神在我身上起舞跳动时,甚至连背过身去都能感受到在脊梁上勾画出的有如实质的视线时……我每每避过逃开,但我又不是傻子。
宫人议论纷纷的场面仿佛幻化在耳边,成了及时的提醒与警戒。
“玩物”、“沉迷”、“神魂颠倒”……许多个词汇很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打通成另一条更有可能的路线。
再怎么装作视而不见,到底还是心怀芥蒂。
心里阴暗滋长,慢慢缠上太阳。
我究竟应该相信什么。
好似被抛在激流里,周围环境的一切都是我不熟悉的,我被裹挟着,在看不清的暗流里惊慌失措地溺水。
可恶,畏畏缩缩的,这是我吗?
既然已经许下诺言,开出了所有优待的条件,那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直说便是,看我给不给得起了!
我久久没有言语,而皇帝陛下大概也是不需要我的答复的。在我沉默的当口,他顺水推舟,盯着我接着道:“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卑鄙,但……”
“朕只信你一人。”
他执着我的手,用一种势在必得,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作为交换,朕要你只能看着朕一人,只能跟在朕一人身侧。”
他说:“朕要你的寸步不离,朕还要你的这辈子。”
微微垂眸,柔和的星光里透出一股强势的狠劲。
窥见偏执而疯狂的深渊。
我忽然有一种被扼住了咽喉的窒息感。有无形的锁链钩着扣紧在颈间的皮环,另一头被握在这个人手里。
那是名为“命途”的锁链。
无论我是死是活,是疯是病,哪怕浑身浴血,筋骨寸断,他也绝不会放手。
如此牵连着我,痴缠不休。
冥冥之中有这样的幻视。
我略微失神。
满载帝王深情的眼神,我接
', ' ')('得住么。
不得不清醒过来。
“陛下,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呢。”我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问。
也许我不该到了这时候还问这种问题,有人无声叹息。
陛下放缓了声音,双手握住了我的指掌。
“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他这样说,语气里像是找小心翼翼地找措辞。
我不能明白,飞快瞟了他一眼。
他捏着我的手停顿沉思了一会儿,却迟迟给不出这句话的解释。
我无声地注视他,直到不知想到了哪处,才听到他缓缓道:“你的手很软。”
轻轻拨弄。
“很干净。”
五指比上了另一个人的五指,掌纹交融,一道道划分生死的线亦缠绵难分,厮磨间有些温柔缱绻的意味。
“不像宫里的人,满手脏污。”
他的手比我的手大些,十指相扣时快要裹着我的手了。手掌是温热的,相合时自血液里传来的热意熏染着我。掌心粗砺有茧,是长期习武留下的,这是放言有力量护住他人的资本所在。
我看着他的手,他亦透过指缝看我。
又来了,眼里翻涌着许多叫人看不懂的东西。你的眷念为谁,怀念为谁,贪慕为谁,渴求为谁,还藏了多少种不愿明说的感情?
为什么不加收敛,为什么不直言以告。
叫人迷惑而恼火,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问了出来:“陛下是将我视之为脔宠么。”
他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忍俊不禁:“不,你怎么会这样想。”
抬手撩起一缕垂发,别在耳后。我因为他的这句话没有躲开。
我屏息。压下心头暗沉的火焰。咬牙克制自己的脾气,再克制。说服自己。
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便信他。
往后旁人如何议论,我皆当作耳旁风。
“朕想了很久,你来之后,怎样才能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朕是真心,设想了一个有你的未来。”
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我,声音里透出蓄起即将勃发的力道:“留在朕的身边,看朕如何做一个当之无愧的大盛之主,扬朕大盛之威。见证朕如何带来这个国家以强大、昌盛。”
他用眼里的光,打消了我的疑虑,也叫我慢慢明白了他这一连串的意思。
所谓的“干净”,是指恰恰因为我不入流,刚入宫,所以不曾参与过任何党派间的争斗,不曾与任何势力有所沾染。不会谋私利,不会偏袒谁。只听命陛下一人。
身家清白,恐怕是现在他最需要的东西。
而后,不知道被他看中了哪一点,成了被他认为是值得培养的对象。被允许,甚至是被要求参与到接下来他的一系列统治国家的计划中去。
万般信任压在肩上。
我彻底醒悟了过来。
原来,前面是我擅自一厢情愿地脑补出许多暧昧的氛围。
是我一直仰望他,才下意识擅自给自己加了这么多沉重的枷锁。是我误解。
他许下的承诺,是来自一个皇帝的大爱:若誓死相随,那么保护臣子,本身就是一个君主应当许诺的。
作为交换的是为他所用,奉献效力,终身为臣,永不背叛。
我短暂地失语了。
脸上热度渐渐退了。心里不知作何想,只觉得咽下唾沫时,从肚子里泛起些许苦涩的酸气。
终于在这一刻略微与皇帝陛下的想法共鸣。
重要场合的旁听,说起未来的打算,分析优劣势,如此推心置腹,都是为了培养我作他的心腹。甚至公开宣告我是“身边人”,替我划分好了阵营。
身为自己人,所有的看重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他早早就设想好了,想要我加入他麾下,做他的左膀右臂。从此以后,君往臣随,休戚与共。
是这样才对。
闭了闭眼,杀死方才冒出的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将其中那种最不能为人道的可笑想法沉在了心底。
面无表情地盯住那又被云层挡住的月轮处,清了清嗓子,异常做作地说道:“愿亲眼见证,一个由陛下创造的盛世,一个何其繁荣的盛国。”
陛下一定在此刻的设想里提前看到了这宏大一幕,沉浸而入戏,因此未注意到我的神情。他眼里欣喜未褪,畅快道:“关于朕的大盛,关于朕的朝臣,关于将来的许多事,朕以后都会慢慢说与你听。”
我慢慢看着他的眼睛,问:“那要是我想听听陛下以前的事呢。”
他神色不变:“过去之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从头来过就好。”
不知怎地,那股气还未消似的,这个时候偏叫我铆足了意气抓紧了不想放。
“我想知道有关于陛下自己的事。”我固执地说。
是我自己误解了他那么多。可是此时,就是有一口闷气堵在心里,说不明白的不舒服。
', ' ')('不爽了,我也想找点事儿撒气。不若找陛下将剑借来,我也去砍砍树好了。
陛下看了看我。他站起来,手还抓着我的,将我拉起。
“那我们走。”他看向夜幕边缘,目光深长而锐利。回眸如沉星,粲然夺目。“朕带你去看看,朕一直以来生活长大的地方。”
突然之间,我们追着风奔跑起来。
像是被怪物追着,拼命逃离一个人黑暗的过去。亦或是,一同奔向那片黑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使出万钧之力倾身撞了过去。
我完全没想到,因为我一个孩子气的要求,陛下也跟着孩子气地说跑就跑。
竟连灯也扔了。我感觉鼻子涩涩的,嗅到风里弥漫的,夜来花香。有点想笑,便会心一笑的咧开了嘴。看着他的背影、侧脸、飘起的乌发,调动双腿追逐起他的步伐。
在无人的寂夜里,他就这样拉着我,带着我七弯八拐地穿行在宫墙之内,任由后面宫人和侍从们手忙脚乱地追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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