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人一问邪神之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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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摄人一问

这时,齐悦看到下面有个学生举手了,他一点头,示意他问出问题。

“齐老师,按照《山海经》的说法,比翼鸟似乎是一种不祥之物啊,见了它,天下就要发大水,那不是跟乌鸦一样不吉利了么?难道它是白娘娘养的宠物?”说着,这个男生自己也捂着嘴笑了,底下的其他同学也跟着窸窣窃笑。一个班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博眼球、哗众取宠的,齐悦已然习惯了。

“嗯,”齐悦不苟言笑地点头,颇有学者风范,“所谓的‘比翼双飞’,只不过是后人在对美好爱情向往的情思上,凭空增加的一点情趣而已,古人对它的称呼可并不好听,叫它‘蛮蛮鸟’,的确不是祥瑞的神鸟……”

齐悦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比翼鸟”的问题上多作停留了。关于情爱的问题,古今中外多少哲人,长吁短叹、殚精竭虑,最后恐也只得出“只叫人生死相许”的感叹,齐悦当然也揣摩不透。不过,他的家族先祖倒是流传下来一条家训,如果在他这一世,那个“它”真的出现了,请齐悦务必好好爱它,替自己的先人还债,替天下的苍生解忧。

但眼前,显然还没到那个时候,于是齐悦话锋一转,巧妙地引出了下一个要介绍的生灵:“魃——《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着,‘有钟山者,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魃’。传说黄帝大战蚩尤之时,蚩尤请来风伯和雨师掀起一场狂风骤雨,多日不止,黄帝的军队败退。于是黄帝设法降下名为魃的天女来助战,雨止而蚩尤死,可魃却因神力耗尽而回不到天上去了,只得四处流亡,所到之处皆是大旱,多日不降一滴雨水,庄稼枯亡,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旱魃就是蛮蛮鸟的对立面,这类极性相克的生灵,在我国的上古神话中多有复现。”

“哦……”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被齐老师的精彩讲解给吸引了注意,早把刚才站起来捣乱搞怪的男生给忘到了脑后。那男生也早已无趣地坐下了。

“古人编写这些神话经典,很多时候是他们朴素世界观的外在反映,这种反映往往表现为瑰丽奇绝、气势磅礴的想象能力。下面,我再来举两个例子说明。文鳐鱼……”齐悦的纤长的手指,向着侧方一指,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条飞翔的大鲶鱼,“《山海经·西山经》中着,‘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长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种白头红嘴、长着一对鸟翅膀的胖头飞鱼,经常在东、西海之间往返迁徙,叫声像鸡鸣。跟旱魃、比翼鸟不同,见了文鳐鱼,天下就会五谷丰登。”

“老师,它的肉是不是跟娃哈哈营养快线一样,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呀?”刚才那个男生又试图耍宝了。

齐老师牵起弧度完美的薄唇,略微一笑:“呵呵,‘食之已狂’的意思是,这鱼肉吃了可以治疗疯病,如果这位同学你需要的话,确实可以来上一斤尝尝,看是不是跟你预期的味道一样好。”

“哈哈哈……”底下又是一阵哄笑。这一次,大家在嘲笑那个男生的同时,又不禁暗暗感叹齐老师的智慧,连讽刺起人来,都这么学术、这么优雅。

“好,那么再来一个,‘贯匈国’——《山海经·海外南经》中着,‘贯胸国在其东,其为人匈有窍’,意思是,这里的国民胸口上有一个大洞,据说他们都是防风氏的后人,曾助大禹治水,被不肯归顺的蛟龙咬死,大禹感念其恩德,用不死草救活了他们。在贯匈国中,有地位的人出门,既不乘车也不坐轿,而是赤-裸着上身,让人用竹竿穿过他们胸口的洞抬着走。”

同学们盯着电子屏幕上打出的插画里、一个胸口有洞的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感叹古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此时的齐悦,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族传说中,那个非人非神的怪物。一个人的胸口若有一个大洞,还能不能存活,齐悦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个“它”,腹部倒是有一个大洞,确切地说,是一张巨口,如果一旦让它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一走神之际,下课铃就不知不觉响起来。

齐悦回过神,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课本杂书,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好了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就下课。”

这时,响起一个原本不属于这间课堂的男音:“等等齐老师,我有个问题……”

齐悦看过去,教室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高瘦、清秀的男人。一条长长的黑色马尾高高束起,柔顺地垂在肩头,一派文质彬彬、尔雅有礼的样子,边举着手边从阶梯上下来,走向自己。

同学们都被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吸引了注意,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哄而散,背着书包冲向食堂。有人很快就认出来:这不是咱们学校心理咨询室,新来的心理疏导老师兰斯么?

兰斯走到齐悦面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做工精细的金丝边眼镜片内,闪了一道光:“齐老师,打扰了,我有个很认真的问题想向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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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齐悦知道,来人定非俗物,值得一听:“您请说。”

“刚才我在门口听到您说,《山海经》中所描述的那些神怪生灵,都仅是古人的想象。那么请问,这其中,可有一两个真实不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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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默x兰斯,是我《恐惧游戏》(已完结)里的Cp

4.邪神之祭

兰斯似是非常熟悉齐悦摆在桌上的课本,兴许在来之间早已做过一番研究。他熟练地打开到了其中某一页,上头印着一张醒目的插画——一只羊身人面的四蹄怪兽,头上竖着弯曲粗壮的羊角,长长的毛发遮住了它的大半面目,却露着一张醒目的大嘴,里头龇出尖利的虎牙。它撑着地的四爪也如人手,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并不长在面上,而是生于腋下,一只突出的黄色巨眼十分醒目。

据《山海经·北山经》中记载,此怪兽名为“狍鸮”,虽名字听来与“咆哮”二字相仿,且从其狰狞面目上看,似乎其发出的声音也应当是震耳欲聋的雷贯。但实际上,它却能发出如同婴儿一般的啼哭,它对食物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欲望,饿起来会不顾一切地吞吃,甚至吃掉自己的身体,正如某些婴孩会在饥饿难当时,发泄般地啃咬母亲的乳-头,带着自毁式的疯狂。

兰斯的手指点在狍鸮的图片上,带着某种真诚与恳切,向齐悦寻求一个答案:“比如说,这一个呢?真的存在么?”

齐悦心头一震,实际上,怪兽狍鸮还有一种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饕餮”。齐悦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命运的齿轮在悄悄启动,也许是应了家族流传下来的古训,也许是他命中注定与邪神饕餮避不过去的缘分,已经找上了门。

他怔然与兰斯对视了一阵,随后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对下面的学生说:“大家下课吧,我与这位先生有问题要单独讨论。”

校园咖啡厅僻静的包间卡座里,兰斯和齐悦对坐着。

实际上,兰斯也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心理医生,若不是他的心态够好,在家中发生了那样诡异的大事之后,他又怎么还能耐得住性子,坐在这里跟齐悦面对面地喝咖啡。

齐悦盯着课本里那张插图,默默看了一会儿,才点着图上的怪兽说:“兰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纯粹是世人的想象,牵强附会,您不要想多了。”

兰斯扣住咖啡杯柄的手紧了一紧:“那齐老师的意思是说,我爱人现在表现出来的种种不正常情况,是纯属心理上的了?真不是传说中的‘邪灵作祟’,或者说……‘邪神附体’?”

齐悦交叉着五指不说话。

兰斯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放下咖啡杯,杯子里的液体晃了晃:“齐老师,您是知道的,我本人就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不瞒您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毕业的博士,并且,对于患上精神疾病后是什么样,我本人是有过切身体会的。以我的专业认知,祁默他绝对不是得了精神病!以前那么多大灾大难、非人的日子,他都一个人挺过来了,现在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想不出他还有任何精神崩溃的理由!”

齐悦还是不说话,但他的五指按得更紧了,甚至能看到突起的关节,和凹陷的指痕。

作为心理医生的兰斯,自然是观察到了这种变化,他知道齐老师一定是有所保留,并且那种隐瞒的决意已经松动了:“齐老师!我知道您是研究上古神话的专家,要不是我研究过所有理性的可能,从现代医学的角度出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跟您大谈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拜托您了、请帮帮我!”

齐悦低垂着眼睑,似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长出了一声鼻息,缓缓对兰斯道:“兰医生,您先不要激动,我只是说,《山海经》里写的东西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在这苍茫宇宙间,就不存在着一些,用您所熟知的‘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事实上,齐悦对“饕餮”再熟悉不过了。根据他的研究,人们之所以把饕餮想象成羊身人首的怪兽,首先是因为,纯色的白羊,就是古人用来祭祀饕餮的“牺牲”。而有幸见过饕餮真身的人并不多,所以一来二去、以讹传讹,将饕餮长在背部的巨眼,传成了长于腋下。

或于某次祭祀典礼上,饕餮现身吞吃羊牲时,正巧有婴孩啼哭,人们便将他正常的成年男子声音误传为孩啼,以增加传说的生动性。而齐悦之所以能知道得这么确切,那是因为,他的先祖曾亲眼见过饕餮,与那位邪神有过一段孽缘,并与之订立了某种契约。

“齐悦”,就是“契约”的谐音,也是“取悦”的意思。按照家族预言,“契约”该是在齐悦这一代兑现,而齐悦的任务,就是取悦那一位邪神。所以齐悦本人,就是邪神的祭品。

“兰医生,”齐悦认真道,“请带我去你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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