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9.世子狄江
这的确是一个关键,但齐魅早有准备。
“阿铁,你去帮我取了那画,举在面前。”
陶铁方才听闻“情丝”的由来,满目灼灼地望着齐魅,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立时去取了画作,像往常一样,调皮地将挂轴咬在齿间,两手则于上方边缘展着纸卷。
齐魅竟从袖间取出一盒朱砂,盒盖轻启,食指掘了一坨艳红,全数涂抹在了自己唇上。
下一刻,让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齐魅蹲下身,将那抹了朱砂的红唇,覆到陶铁的腹部,隔着画卷,印了一个深情的香吻。
陶铁亦是骇然,他没有想到齐魅竟会如此大胆。之前只是觉得好玩,他刻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与齐魅的亲昵无间,那是对世间种种规礼教矩的嘲弄,是对迂腐之士提倡禁绝男风的讥讽。他觉得齐魅有胆子陪着他玩,很有意思,一来一往之间,有种互相较劲的刺激。可他没想到,今日之齐魅,比他还会玩、还敢玩,竟敢当众亲吻他的……
等等,亲吻他的下腹!难道说……
思及此处,陶铁骤然睁大了眼睛!
齐魅似是还觉得不够,一个浅浅的吻,并不能满足他的玩心,他竟然点动着下颌,像在勾引某个猎物出洞,在陶铁的下腹处吸弄、试探、徘徊。
不可以!饕,你给我安分一点,绝对不可以受他的诱惑,在这个时候钻出来!
陶铁在脑中,给体内蠢蠢欲动的怪兽下了死命令。为此,他的脸上有一些色变,幸好齐魅低着头吸弄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点凸起的端倪。他略一蹙眉,似乎觉得有些疑惑,可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舒展眉心,直起身子来了。
“各位!”齐魅一指纸面上,一个个错落的红印,媚然巧笑道,“瞧啊,现在这画算是我作的了吧?本人专属的印鉴都盖上了,还能有假?”
这……!原本期待着齐魅会抛出什么合理说法的众人,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陶铁看着那一点、沾在齐魅唇上的红泥,心中重复道:是啊,本人专属的印鉴都盖上了,永生永世,我就是你的了,还能有假?
男人笑了,笑得成竹在胸,豁然动人。
“算!”众人尚在措辞,要用怎样的话语批驳齐魅的荒唐行径,人群中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来,“不仅算,在下还要大大地叫好!”
伴随着“啪、啪、啪”三声鼓掌,一高挑男子,从席间缓缓起身。他着一身白衣,长发扎成一束,高耸入云,上头插着一个圆褊汉白玉的挑心,显得十分贵气。原本清秀娟丽的面庞上,居然学女子一般抹了脂粉,两道细眉含着青黛、微微上扬,眼睑上方还覆着一层幽光闪闪的靛色粉影,媚到极致,则近乎成妖,反倒让人感到不舒服。
齐魅心道,看这人气魄打扮,倒像是富甲一方的达官贵人,可面生得很,之前从未见过,不知是不是新近迁来长安的、哪家贵公子。
众人也都与齐魅一样,好奇地观望那人。只有陶铁,在谁都不曾注意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迷离,似乎,那人他久已相识。
妖媚男子一拱手,自称:“在下临王府上,九世子狄江。上回错过了第一场比试,没能见识到魅官儿的琴舞,实属遗憾;但今日有幸,能目睹魅官儿,用头上青丝画就的这幅旷世杰作,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临王府?齐魅心道:这临王久居边塞,替朝廷镇守边关,从未听说他家有个九世子,自顾迁回长安来了。更何况,临王乃忠义骁勇、能征善战之士,他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这般女气?那一举手一投足、挥扇作揖之间,所展露出来的风情,竟比自己这临时假扮的“花魁”还要风骚?齐魅有些怀疑,但在场面上,他自然不能问出口,只得将来人,当做临王府九世子那般,恭敬地颔首回礼。
自称狄江的世子又开口道:“本世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魅官儿可否满足?”
不情之请?齐魅疑惑:今日,他只为试探陶铁腹下的异象而来,比试,不过是让那人拒绝不得的契机。所谓作画,原本就是胡闹一场。更何况,三局二胜制,如果第二轮就分出胜负,那还有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临王世子为何突然站出来,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究竟存的是何种心思?至于他能提出什么请求,齐魅就更猜测不到了。
“世子请讲。但凡在齐魅能力范围内的,尽量满足。”
“好!我想以千金,买下魅官儿的这一副《情丝》,不知魅官儿可否割爱?”
“啊啊???”台下众人,这回不仅眼珠子要掉,恐怕下巴也要惊落了。这九世子莫不是疯癫痴傻,就是钱多得没处使了,那幅乱七八糟的水墨,算是什么稀奇的“旷世杰作”啊?
不过,狄江的下一句,立刻让人们会意过来了,原来,千金重赏,也不过是为求美人一笑。
“今日这一战,我想众人皆会判魅大官人一方输,论调也会是一边倒。他们这些人,走出了这里,不知道私下会怎样传扬、数落魅官儿的不是呢。在这种时候,我
', ' ')('狄江愿以一己之财力,力挺魅官儿,叫他们这些人知道知道,魅官儿这一幅,才是绝世之神作,只是那些蝇营狗苟的庸俗之人,不懂得欣赏而已。在下由衷希望,魅官儿能承我这份情,改日,我登门拜访之际,魅官儿能亲自——为我斟上一杯好酒,如此我便满足了。”
齐魅也不敢置信,所谓的“不情之请”竟是这样简单?他问:“真就如此……而已?”
狄江一点头:“如此而已。”随后,他略一偏首,正对上陶铁射过来的促狭目光,他绽开薄片般的胭脂色嘴唇,耐人寻味地笑了。
40.隔帘对弈
“啪。”清脆一声响,一颗白玉棋子落到桌面上,犹如点睛之笔,在棋格上汇成一片风卷残云之势,将那一条由黑曜石组成的蜿蜒长龙,给团团围困住。蛟困浅滩,龙行潜渊,黑子终究是落了下风,棋桌一侧,传来一声长长叹息。
“唉,魅官儿不愧是魅官儿,连伸出的两根手指,都如玲珑玉葱般美妙,看得我心荡神驰。看来,本世子遇到魅官儿,是不得不认输了。”这声太息里头,混着矫作,以及暧昧的勾引,独独没有的,就是任何一丝遗憾惜败之情。似乎对于狄江来说,下棋只是佐料,而观赏齐魅的玉手,才是正餐。
是的,按照南馆接客的规矩,他看不到齐魅的全貌。也怪不得围观擂台的人群,会将长街挤得水泄不通。平日里,若想和南馆花魁隔案对坐、共饮一壶酒,或者听齐魅弹奏一曲仙音,都是要隔着屏风或纱帐的。客人只能模模糊糊,看个美丽的概影,余下的,只能靠自己肖想去了。所以说,一掷千金也换不来美人一笑,还真不是夸张。毕竟,不是谁都有此荣幸,得了齐魅亲允,可以像陶铁那般形影不离地伺候在旁。
而因着擂台上的一段缘分,以及齐魅亲口的许诺,今日的狄江,可以不出一文钱、跳过登记在册的等候名单,直接见到齐魅,已是莫大的面子了。更何况,齐魅见他,垂的是珠帘,狄江并非完全没有眼福,影影绰绰、朦朦胧胧间,他还是可以在帘珠晃动之时,就近欣赏齐魅的美。
由青金石和珊瑚珠交错串联的一方帘子,就往两人中间那么一遮。齐魅坐于其后,两根玉指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金色铜条,就像一根铜雕的花枝,上头还贴着几片栩栩如生的铜莲叶,顶端缀着一根细软铜链,垂下一条活灵活现的铜鱼,作出鲤鱼打挺的欢腾姿势。
与寻常鱼儿不同的是,它目上竟生着两条弯曲的浓眉,就像两条微型小蛇,显出这是一条通灵性的神鱼,是祥瑞之兆。最有意思的是,它张开的鱼口里,能吐出棋子。
方才齐魅下下来的那一枚白玉子,便是从它的背鳍细口上塞入,随后又以些微的倾斜,从鱼口中吐纳而出的,寓意——“祥鱼戏珠,连年有余”。这一件专用来下棋的小物,不仅制造了距离感,为花魁营造了“不随意示人”的神秘,让人更加心生向往,且雅致得很,用在风月场合增情添趣,最为恰当。
“这一局棋还没下完呢,世子当真要认输了?”齐魅的清音,从珠帘后头传来,镇静中透着雅然。
狄江转动着桌上的金漆口夜光杯,眯眼望着杯中晃动的烛影,似笑非笑的弧度挂在唇角,作出十分痴醉的语气叹道:“唉,我也不想的嘛。若说平日里,本世子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与寻常对手切磋几百来盘,也自信不会失利。可魅官儿你,哪里是寻常对手?你是那镜中花、水中月、飘飘渺渺的天上星!我只要一想到对面坐的是你,就无法集中精神观想那棋局,满脑子呀,都是你了!不过好在,我本就只为了陪魅官儿你切磋棋艺,好叫下一轮打擂时,魅官儿能从容得胜。至于我个人输棋与否,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了。俗话说,‘舍命’陪君子,为了魅官儿,我命都可以舍,更何况……只是舍些棋子?”
说罢,他用力一拍棋桌,立时有一片棋子弹跳起来,又被他拂袖挥落在地。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齐魅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听到淅淅沥沥、棋子滚了满地的声音。
齐魅忙透过珠帘缝隙去看,竟然……分毫无差,一个不错。挥落地面的,全是原本已被白子围困其间、失了出路、该被吃光的黑子,而棋盘上剩余棋子,竟安然呆在原味,一丝不乱。
灵力。
毫无疑问,这个自称临王世子的狄江,绝不是一个锦衣玉食的权贵那么简单。
他究竟是谁?他来这里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和陶铁一样,身怀异能。一个陶铁的身份还未证实,怎么会又来了一个狄江?甚至他们俩,会不会有可能是认识的呢?
齐魅心中生出无数疑问,越发有一种“己在明、敌在暗”的危机感,就像行走于一片荆棘密林,每一根荆条上都丛生疑窦,但无论自己想要抓住哪一根去探查,都怕一步失算、步步棘手。
无论如何,齐魅告诉自己要镇定,就当看不懂,什么异象都没发生,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一声轻笑从帘后飘出,齐魅只道:“世子用酒。等喝完了这一杯,齐魅再与你倒。”
“好,”狄江也学着齐魅的语气
', ' ')(',不紧不慢道,“魅官儿果真守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