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挂,在蒙蒙的雾气中隐约可见。
延安城门口,千余人呼出的白气融化了积雪,使得周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可是所有人都拼命喘息,榨取每一分力气想要弄死对面的敌人。
铁盔上水珠滴落,混着汗水,模糊着眼睛。
李毅抬手擦掉,将虎牙枪从一个年轻少年的胸口拔出。
锋利的枪刃带出大片的鲜血,抛洒在肮脏的雪地里,这个怕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瞪大眼睛,感觉着力气从身体里流失,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没有人在乎他的恐惧,以及对家人的挂念。
很快就有另一个少年边军踩着他的尸体,向着李毅杀来。
贺人龙手下边军已经和冲进城的正兵混战在一起,双方谁也不肯后退,整个城门口就如同绞肉机,收割着血肉。
有些正兵被打散,躲进了旁边的民居里。
许多百姓逃走,也有些人躲在家中。
看到正兵闯进来,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正兵慌忙中扫了一眼屋内,就要搬动桌子堵住大门。
但下一刻,两个身穿铁甲的边军就踹开木门,闯了进来。
短暂的对峙,双方立刻厮杀在一起。
野兽般的怒吼,闪着寒光的兵器,飞溅的血水,血腥的场面宛如地狱,刺激着百姓脆弱的神经。
势单力薄的正兵转眼被长枪刺穿胸膛,被一脚踹在地上。
一个边军快步上前,挥舞着腰刀砍断了正兵的脖子。
鲜血顺着动脉喷洒而出,宛如瀑布,无比血腥。
一对婆媳再也忍受不住,尖叫着想要逃出去。
杀红眼的兵丁猛然奔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臂,然后挥舞腰刀,砍杀在年迈妇人的背上。
在妇人的惨叫声中,正兵粗鲁的撕扯着女子的衣衫。
城头上的标营跑了下来,开始整队加入战场。
杨千总路过门口,满脸冷漠的走了进来。
一旁的边军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拉住同伴。
被破坏好事,同伴双眼满是杀意的回头,右手握住地上的腰刀。
同伴被吓了一跳。
“混账,你想死吗?”
杨千总见到这个场面,双眼冷冷的望着,厉声呵斥。
原本面目狰狞的边军瞬间冷静下来,立刻丢下兵刃,带着些谄媚的笑容道。
“杨千总,小的不长眼,您千万别动怒。”
“滚。”
一声低喝,两个边军落荒而逃。
杨千总走上前去。
女子满脸泪水的捂着破碎的衣裳,眼神哀求的看着杨千总。
没有说话。
杨千总拔出腰刀,在女子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砍断了她的脖子。
回身走出屋子,杨千总满脸冷漠的道:“传令下去,让甲乙两队搜索闯进城的贼寇,杀无赦。”
一部分骑兵冲破官兵的防御,带着些正兵冲进了城中。
坊市乱糟糟的响起惊叫和厮杀声。
不一会有火光燃起,借助着风势在城中蔓延。
望着西城的火光,听到厮杀声越来越近,吴甡脸色苍白的让手下收拾行李。
“老爷,有贼兵闯进了坊内。”
亲随去外面查看一趟,看到混乱的街道,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吴甡心中惊慌,连忙道:“快将我屋内的几个大箱子装上车,咱们快走。”
亲随满脸着急道:“老爷,来不及了,还是快逃吧,性命要紧。”
吴甡不愿舍弃好不容易积攒的财务,但又害怕贼寇闯进来,害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恐惧还是战胜了贪婪,他顾不上其他,连忙让家丁护送自己向府衙逃去。
王薄均听到贼寇杀进城内,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但他在地方任职颇久,慌而不乱,一边让衙役出去打探情况,一边让其余人封紧大门,上墙防御。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然后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衙役咒骂,让他们赶紧离开。
听到是钦差大人,这才满脸惊慌的爬下墙头,禀报。
王薄均在堂下慌乱无措,心中又惊又怒。
本以为城内有标营和边军在,李毅以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攻城。
但谁成想只是刚刚开始攻城,他这边刚派人去查看情况,就传来了城门被攻破的消息。
身为延安知府,若是延安城丢失,他罪不容恕,死路一条。
只有堂下悬梁自尽,保住官府朝廷的体面,才能让家人不受牵连。
可是关键是,王薄均不愿意死啊。
他还想着借助吴甡、洪承畴的背景,走动关系提拔回到京城为官,可不是想死在延安城。
心中惊慌恐惧之下,王薄均坐立不安,思考着该如何办。
这时候,有差役手忙脚乱的闯了进来。
“狗东西,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王薄均怒吼道。
差役吓得弓着身子道:“府尊,钦差大人来了,被挡在外面。”
听到吴甡到来,王薄均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连忙跑了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搬开杂物,让钦差大人进来。”王薄均怒喝道。
衙役们连忙上前搬开堵门的杂物。
吴甡立刻逃也似的跑了进来。
王薄均连忙扶住他道:“钦差大人,让您受惊了。”
吴甡心中惧怕,一路奔逃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下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王知府,贼寇入城,城内已经不安全,快快护送本官离开。”
王薄均脸色一僵,讪笑道:“钦差大人,延安城可是西北重镇,眼下贼寇刚攻进城门,有官兵抵挡,此时逃亡未免为时过早。”
“你没听到贼寇已经杀进城内,官兵都是些酒囊饭袋,哪里靠得住。为了你我的安全,还是快些逃吧。”
望着一心只想逃走的吴甡,王薄均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老子出人出力,护送你跑了,保住你的狗命。
可是延安城要是丢了,老子自己的人头就不保了。
王薄均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连忙道:“大人,你我何必在这里着急。此时城中最急的应该不只是我们。”
“什么意思?”
吴甡疑惑道。
但是看到王薄均的神情,突明白过来。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