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显,徐州和淮安那边,情况如何?”朱慈烺一面巡查,一面问道。
“启禀陛下,清军从徐州和淮安尽数撤离之后,路振飞已经协调高杰和黄得功出兵,两人如今正在徐州,归德,凤阳三个州府活动,多铎留下驻守的大将准塔兵力不足,一直疲于奔命。”
周世显报完喜,顿了顿,然后又道:
“不过,八旗马甲战力到底是更强,高杰和黄得功在归德,亳州等地的袭扰战果不大,开封到亳州,再到蒙城,清军的粮道依旧维持着。”“现在还不是大打出手的时候,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朱慈烺简单吩咐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江西那边呢?”
“左良玉已经病入膏肓,说不准能活到什么时候,左梦庚完全收拢不起人心,他麾下的兵马大半都已经投向了朝廷,驻扎在南昌-九江-湖口一线,挡住清军应该问题不大。”
“呵呵,若不是左良玉现在还剩口气,左梦庚怕是谁也驾驭不住。”朱慈烺笑了笑,眉头不由得一挑,他早就猜到了左梦庚扶不起来,更知道何腾蛟整顿收编兵马,拉拢人心的能力。
“现在,闯贼已经往西逃去了,为了摆脱清军追击,很有可能会从武昌府翻山越岭,进入长沙,岳州等地。”
周世显紧接着又道:“那里虽然调了石柱,偏沅和广西调来的部分兵马,但对付数万闯贼,恐怕还是不够。”
朱慈烺听着,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沿着土墙行走,很快就从一处堠台转下了土墙,堠台里面存放着不少的炮弹和火药,一些士兵正在值守,看起来士气很高。
“闯贼不用管,等他们穷途末路了,自然不敢再嚣张,堵胤锡会对付他们的。”
说到这里,已经走到土墙下方的朱慈烺,忽然停下了脚步,现在他的敌人,实际上只剩下了满清,李自成依旧一路溃逃,没有给他任何惊喜。
“倒是阿济格,让何腾蛟务必小心,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让他顺江东下,多铎在江北若是没有取得进展,他很有可能领军东下,直奔应天。”
“是,陛下!”
朱慈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扭头看了一圈跟在身后的陈福,常登贵等人,笑着问道:
“多铎如今摆出了那么大的阵势,应该马上就要攻城了。你们觉得,清军什么时候会失了分寸,开始放弃炮轰,转而夜袭或者南下?”
“这个.”一众大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答不上来。
常登贵见状,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道:“臣觉得,应该还需要几日,等多铎和那些鞑子大官明白强攻是无法速胜之后,他们便会开始动摇了。”
“没错!”陈福此时也突然开口道:
“中都,多铎必须要打,而且还得竭尽全力,否则他的前途就没了,阿济格一路猛追闯贼,连战连胜,可他却处处受掣,若是战事再没有进展,他恐怕地位也将会不保。”
朱慈烺环视一圈那些面面相觑的军官,又听了两人的分析,满意的点了点头。
常登贵和陈福两人都值得培养,他此前军议的时候,让周世显说了不少关于满清的内部派系和政治斗争,陈福是真的懂了,并将其和军事决策结合到了一起,甚至刚刚周世显汇报的西面军情,他也直接用上了。
他笑了笑,又道:
“若是多铎再败,今后多尔衮想怎么拿捏他都行,甚至便是豪格,也会来参一脚。若是没有足够的军功支撑着,济尔哈朗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这三兄弟,在对外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在大事上也不是没分寸的人,阿济格到时候很有可能领着大军从九江东下,这是朕最担心的.”
朱慈烺话音刚落,南面就突然响起了一声火炮射击的轰鸣声,所有人顿时抬头,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南面。
“哈哈哈”朱慈烺登时大笑起来,然后立马道:“清军开始试炮了,上城楼,朕要看看多铎的炮有几成功力!”
“轰,轰,轰!!!”
凤阳城西北角的炮兵阵地上,一阵嘹亮的军号响起,清军炮手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点火叉棍,一群炮兵军官正在指挥手下的士兵填药装弹。
而更远处的一座土台上,多铎目光坚毅,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凤阳城,他的面前是汪洋般的军阵,阵线的最前方,是数百辆盾车。
“等会战鼓声一响,只能往前,不能退后,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就砍了谁!”一个身披甲胄,挥舞着腰刀,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包衣兵大声喊道。
“这些明军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轰几炮,必定就散了,谁若是能第一个冲上那道土墙,重重有赏!”
只不过,那些被抓来的民夫看起来精神萎靡,听到沈志忠的话,脸上除了痛苦,绝望和恐惧,根本找不出第四种神情。
他们看着面前宛如巨兽,似乎坚不可摧的土墙,只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逃过淮河,否则就不会被鞑子抓住了。
沈志忠见没人回应,气得立即上前,扬起刀背,一边怒骂,一边挥舞手中的刀,打得好几个民夫缩着身子,大声痛呼起来,这才罢休。
他其实也不信自己刚刚说的话,抬头一看北面的凤阳城,特别是土墙上的那些火炮,一幕幕可怕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只觉得胆颤。
沈志忠当了十七年包衣,大凌河之战,四城之战,松锦大战,宁远之战,他都参与过。作为包衣,许多仗他都要冲在前头,为旗丁挡枪挡炮,深知这些火炮的厉害。
不过,现在入关了,日子好过了,他虽然还是包衣,但却不用再冲在最前头,甚至还和主子一起,管着面前的五十几人,这让他十分得意。
“主子,都吩咐下去了,一会战鼓一响,他们便会推着盾车,猛冲出去!”沈志忠弓着腰,来到了一个高他不少,身上的甲胄也明显精良得多的巴牙喇身旁,笑嘻嘻讨好道。
那个巴牙喇只是点了点头,但又忽然问道:“沈志忠,你说这凤阳,多久才能攻下?”
“必定很快就能攻下!”沈志忠脱口而出,“等咱们炮一轰,盾车一推,把土墙外的坑洞,壕沟填了,架云梯攻上去,那些尼堪估计就撑不住了,城墙再高也没用!”
额图浑听了,似乎颇为受用,笑了笑道:“近战肉搏,明军从来都是一触即溃,就是这城墙碍事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轰塌!”
“咱们这大炮那么多,奴才估摸着三五日,必定能攻破那道土墙。”沈志忠继续奉承道:“到时候,奴才一定冲在前头,为主子多抢些金银。”
“三五日?呵,我看三日之内,明军必定支撑不住了,亳州城只用了几十门炮,才三日就轰塌了。”额图浑嘴角咧起,看起来无比自信,他对于明军,打心底里看不上。
“王爷说了,攻进城中,战马丁口,咱们自取。你到时候要机灵些,这次别抢银子了,全都抢金子,明帝就在城里,金子一定不少!”
“奴才明白!”沈志忠当即弓腰道。
“轰,轰,轰!!!”
凤阳城南面的清军炮兵阵地上,三门红夷大炮再次同时发出怒吼,朝着西南角的城墙开始第二轮试炮射击,但只有一颗炮弹打中了土墙。
不过,清军并没有停下,经过四轮试炮射击,清军炮兵终于调整好了轰击的角度,阵地上的白色浓烟渐渐散开。
而此时,凤阳城西南段的土墙上,一些被击中的地方,碎土正哗哗掉落到壕沟之中,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不断溅起水。
很快,一阵嘹亮的军号声飞越清军炮兵阵地,紧接着便是一轮地动山摇的炮响,冲天而起的白色浓烟中,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准备就绪的清军炮手,朝着凤阳城,开始了真正的集火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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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