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军和京营虽然最终因为骑兵不足,让部分八旗马甲逃脱了,但还是杀敌过半,这才是一年费数十两白银的甲兵该有的战力。”
而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朱慈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但他还不打算结束,随即又开始将矛头转向了马进忠。
“马总兵的骑兵呢?陈福,你此前三千营出身的,对骑兵最是了解,这些骑兵能和天骑营比较吗?”“臣以为不能,这些骑兵马术虽然能说娴熟,但却几乎没有战术可言,平常袭扰,或是占据优势后,全军追击尚可,一旦遇上强军,必定难担大任。”陈福又继续道。
他和左镇的这些将领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可言,也不怕得罪人,完全就是朱慈烺暗示他要说什么,他便配合着说什么。
至于此时的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完全不敢出言反驳,他们的兵马不够强就是最大的问题,甚至兵册全无,兵额对不上,还在其次。
而等到陈福将左镇各部全都批判了一遍之后,朱慈烺才缓缓叹了口气道:
“一年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且不说殿前军,即便是改造京营,提升战力,即便是从无到有,朕都能练出至少三万强军。
楚镇先得五十万两犒军银,又得武昌重镇的粮草银帛,如今来看,各部最终所成之战力,竟不如凤阳标营。”
朱慈烺还没说完,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一众武将,便纷纷跪了下来,以示请罪。
这样的问责,他们始料未及,没想到前几日还客客气气的陛下,现在居然这么直接了,根本就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朱慈烺看到他们跪下,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反而是加重了语气:
“朕原本是想要检阅强军的,可却看到了这番景象,若是清军十万铁骑下次再来,你们拿什么挡住,就凭这些兵马吗?啊!”
“陛下息怒,左良玉此前南征北战,确实也是局势所迫,各营兵马还未来得及整顿,闯军,清军便接踵而至。”
何腾蛟适时出来当了好人,既然朱慈烺开始唱白脸了,他自然以为这是要自己唱红脸的意思。
“清军这次汲取教训之后,恐怕半年之后,便会再度南下。陛下运筹帷幄,洞若观火,明烛万里,整肃大军,清点兵额,已是刻不容缓。”
“嗯,确实如此,此事关乎大军战力,更关乎长江防线安危,确实刻不容缓。”
朱慈烺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随即又问道:
“但如何确保军饷粮草用到实处,如何确保各营兵马的训练,又如何确保兵册不再丢失,最关键的是如何确保朕的将士不会欺君,云从,你有何应对之策?”
何腾蛟听到这样的问题,心中一阵激动,他等的就是朱慈烺的这句话,至于应对之策,他心中早就准备好了。
但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等人,却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串联一起,为的就是不受文官约束,甚至还能威胁文官,但现在完全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陛下,臣已经责成各部各司,不日便能派出监军进入各营,他们都是臣精心培育出来的忠臣,粮饷发放,兵额清点,还有操练监督,甚至作战指挥,都十分精通。”
“此法可行吗?”朱慈烺脸色一冷,淡淡问道。
“陛下放心,实施已久,必定可行!”何腾蛟信誓旦旦道。
“凡事都应以实际效果为准,云从你说可行,有何实证?”朱慈烺又问道。
“这”何腾蛟不由得一愣,大明历来都是这个治军的法子,他甚至还特地培养了一些看过兵书的官员,为的就是防止不知兵的人胡乱指挥。
朱慈烺其实也知道何腾蛟所谓的精心培育是什么意思,锦衣卫早就向他汇报了,但他并不认为一群书生看过几页兵书,就是知兵了。
大明特色军事理论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群窝在京城官署,私家府宅中的文官,制定实施了决定前线将士生死存亡的战略,这些战略名字都十分好听,甚至朗朗上口,但就是每战必败。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的君臣们,十分天真的以为大明每每战败,都是因为前线有不忠之臣,只要派忠臣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大明就能取得胜利。
“云从麾下的标营,是使用此法吗?”朱慈烺随即质问道。
何腾蛟一时懵了,但面对朱慈烺的质问,也不得不答:“是!”
“那云从麾下的标营,战力与左梦庚的亲军营相比,如何?”
“.”何腾蛟无言以对。
朱慈烺冷笑着摇了摇头,但并没有停止发问:“左梦庚的亲军营,比之殿前军,又如何?”
“.”何腾蛟还是无法回答,甚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是这么来看,左镇五营也得实施殿前军的治军,才是正道!”朱慈烺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而此话一出,一众文臣武将面面相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场整肃大军的行动中,都捞不到好处,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得懊悔不已。
“张煌言,你来说说,殿前军是如何管控军饷粮草,监督士兵操练的?”朱慈烺看向张煌言道。
张煌言俨然早有准备,得令后立即拱手抱拳回答道:
“启禀陛下,殿前军从新兵招募,练兵,军饷发放,军备管理,后勤粮草军需供应,以及军纪巡查,军队的指挥和监督,都由专门的兵务司,后勤司,军法司,教导队完成。
在殿前军,士兵的军饷,军需,粮草,不再有军官发放,而是由专门的官员管理。军中不再设立文官监军,而是由教导队负责监督,教导总官负责平时的军务监督,统筹士兵生活事务,鼓舞士气,营官负责战时指挥,平时训练.”
等到张煌言说完,便是何腾蛟,也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一方面是这样的管理方式远超他的想象。另一方面,如此一来,文官和军队就彻底脱离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军队不再有文官,而是大明传统意义上的文官,不再能插手军队事务。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架空了文官。
不仅如此,若是张煌言口中的各司负责军队的各项事务管理,安排粮饷军需,而不是由统兵将领的心腹完成,那从朝堂到军队,从上到下的整条贪污链条,便完全断了。
换言之,朱慈烺在军队中的这一项改革,通过职权的重新划分,既使得军队能够脱离文官的掌握,也避免了军队沦为武将的私兵,同时还能确保武将对麾下士兵的操练受到有效监督。
这便是后世的军队体制改革了,朱慈烺此后还需要依托于河流,建立军队的战时后勤仓库体系。
但如此一来,原本指望着能从朱慈烺整肃大军中获益的文官们,便纷纷跳了起来,何腾蛟刚刚被问得哑口无言,并没有自己出言,但他的心腹傅上瑞,却是急不可耐出列。
“陛下英明神武,如此伟略,臣闻所未闻,更是叹为观止。”
傅上瑞先是对着朱慈烺拍了一圈马屁,随即便自然而然引出了自己的担心。
“但清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赣北整军,时间紧迫,若是如此大动干戈,全面改革,万一有人指挥失当,引发大乱,恐怕事情难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啊!”
“陛下,臣也觉得此番整肃大军,理所应当,但就怕军中新设的各司官员一时难寻。”左梦庚也随即插嘴道,他可不想跟着朱慈烺到南京之后,直接被架空。
“若是直接从军中选拔,颇为不妥,若是从其他地方调派,就怕士兵一时难以适应,不服管教,会起冲突,到时候事情就难处理了。”
“呵,起冲突?谁敢?军中只有军法,从来没有不适应,若是谁敢不服管教,违反了军纪军法,该斩就斩了。正如诸位良臣所言,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中如此,朝中亦同样如此。”
朱慈烺毫不相让,这个改革他必定是要强力推行下去了,但他也不会什么好处都不给,文官那边退了,武将这边,自然要拉一把。
“至于各司的官员,朕带来了一批,但不过百余人,也要各位将军举荐一批能服众的,以确保军中上下同心。”
听到这话,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几人,都不由得舒缓了原本紧皱的眉头,便是左梦庚,也不说话了,他们刚刚最担心的就是完全失去军队。
毕竟,银子一时捞不到,可以往后再捞,但军队若是没了,他们就一文不值了。现在朱慈烺给出的解决之法,至少是他们能接受的。
朱慈烺见状,当即又道:
“此番改革之后,军中的粮草饷银,不会再缺,一个甲兵每月该发多少银子,多少本色,多少衣被服,便发多少,绝不克扣。
诸位也无须再想着那些蝇头小利了,朕广有天下九州四海,亿万子民,诸位良臣跟着朕中兴大明,难道还担心不能建功立业,永享富贵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