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把话说开,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起码章途不再像前段时间一样处处避着他,时不时也愿意推开病房门来问问他的情况。
只是对方看上去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脸上常常浮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想问,可章途又不让他捉到时机。
为了章途说的那句“总得先站起来再说以后的事”,江宁川总算是重新打起了精神,谨遵医嘱好好养着腿,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这天章途也在一旁,医生讲了出院后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却没有心思听,眼神简直黏在与医生交流的章途身上,移也移不开。
“他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两周后再来,这段时间要注意腿部的训练……”
刚插队那会儿,章途的腿也伤过,那时章途自觉跟江宁川并不如何熟悉,对方却巴巴凑上来照顾他,那时他只觉得对方心肠好,能对一个异乡游子如此无微不至地关怀,没想到后来两人之间又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跟医生沟通完,病房里暂时只剩他们二人,章途看着明显走神的江宁川,问道:“刚才齐医生说的那些注意事项,都记住了没有?”
接收到江宁川疑惑茫然的眼神,他低声笑:“我记得以前你照顾我的时候,那些杂七杂八的注意事项记得比我牢得多,怎么现在放到自己身上反而迷糊了?”
江宁川的脸霎时红了,差不多已是十年前的事,自己当时心里是如何想的,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种强烈的心情依然还留有余存:“因为我想照顾你。”
“为什么?”章途饶有兴致地追问。
“你救了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章途是为了及时将他推出去才害得自己的腿上落了伤,他想要报答,可这绝不是唯一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为这个?”章途撑着下颌,笑了笑,“我以为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呢。”
开玩笑的轻松语气,别人听来或许还会觉得这人有点小自恋。
江宁川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道:“那时候还不敢。”
“不敢?”新奇的答案,要么是喜欢,要么就是不喜欢,非此即彼,冒出一个“不敢”是什么意思?
江宁川被章途的追问逼得有些难为情,可又喜欢和对方这么聊天,重逢以后,章途对他大多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鲜有如此轻松的对谈。
他喜欢此时的氛围,能让他产生温情的错觉。舍不得结束这样的交谈,只好顺着对方的问题乖乖回答:“你、你是知识青年,有文化,长得又好看,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我什么也没有,你看不上我的。”
他是照实说,可这实话未必就是章途想听的,沉默蔓延片刻,直到他又起了说错话的栖惶,想要弥补却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想要道歉之前,章途缓缓开口:“宁川,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看不上你,跟你在一起只是不负责任的图新鲜?”
江宁川下意识去看对方的眼睛,发现章途眼里流露出的居然是难过。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在没想明白这件事情以前,我都挺挫败的,既生气你瞒着我结婚,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展现出了动摇,让你觉得我不可靠。可我从没想过你是不相信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章途摸了摸后脑勺,从来都是从容自若的人第一次这么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过意不去,仿佛回到那个青涩的年纪:“我很抱歉之前从未说过,现在补上似乎有点晚了,但是你很值得被爱,认真对待感情的人都有同等被认真对待的价值——除了你实在不该瞒着我那件事。”
江宁川听到这番话,彻底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泪水溢满眼眶,他小心翼翼地将呼吸保持在一个微弱的程度内,好不叫自己又一次在章途面前哭出来。
他的眼泪好像总是为章途而流。
那现在呢?我还值得吗?他多想这么问出来,但他知道正确答案。
没人能毫无芥蒂地重新接受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人,辜负过真心,又怎么能指望别人送上来第二次。江宁川只能拼尽全力去争取一个“被爱”的位置,尽管那个位置曾经是毋庸置疑独属于他的。
拆了线,慢慢就能站起来,可以拄着双腋拐辅助步行,虽说走得到底还是艰难,但总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大腿的肿胀也消得差不多了,可烦恼此消彼长,很快,江宁川就发现术后的留在大腿上的疤痕有些扎眼。
狭长曲折的一道瘢,摸上去略微的凹凸不平,在人体上着实算不得美观,落在江宁川眼中,更觉得这是丑陋。
其实说起伤疤,对于庄稼人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了,谁还没在地里受过几次伤?伤口好了结痂脱落,那寸皮肤也与周围格格不入。若是仍然独自一人,哪怕是脸上出现个碗大的疮口江宁川也不会在意,可今非昔比,章途就在他身边,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不完美。
也因着这样的自卑,有一回护工迟迟未到,对方问要不要自己帮他擦身,江宁川坚决不从,就是怕自己腿上的伤口吓到对方。就算章途再三申明自己是医生,病人身上再糟糕的情况都见过,他也决不肯把裤子脱下。
从来都是对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头一次看江宁川反抗得这么坚决,最后章途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幸好天气冷,还能捂这么严实,到了夏天怎么办?我都怕你要闷出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