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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就这么走了?……”
师姐站在空荡荡的客房门口,自言自语。
她们一觉醒来,重伤的陌生男子不见了。她们找遍神医谷,都没找到他。
不知为何,虽然理智上担忧他的伤势,师姐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走了就好,至少她们不用为难了。
天空传来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师姐去找信鸽,没过多久,瑶珠就提着竹帚过来收拾院子。
她一边思考陌生男子可能的去向,担心他的伤势,一边不适地揉揉胸口。
今早起来,她感觉胸口有些闷,头也疼。
大概是昨晚睡姿不好,着凉了?
“瑶珠,瑶珠!”
“哎,我在这。怎么了师姐?”
瑶珠闻声赶去主院,见师姐拿着几封信,忧心忡忡的。
“师父和大师兄在羽州遇着些事,让我过去一趟。”
瑶珠懂事地点点头,“那师姐你快去吧,谷里有我。”
师姐摇摇头,“你也得动身了。京中传信,世子的病又发作了两回,药不够用,你赶紧带着药材,回京城去。”
瑶珠一怔,竹帚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
第一缕朝阳照在京城大街上时,燕王府的朱车缓缓驶入城中,停在了王府门前。
京中之人看见这辆朱车出现,就知道瑶珠郡主回京了。
燕王与燕王妃双双早逝,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是为瑶珠郡主与世子卫瑛。偏偏燕王世子先天不足,自幼体弱,瑶珠郡主便求了先皇,拜在太医院首门下学习医术,只为好好照看幼弟。
太医院首脾气古怪,醉心医术,无心其他,与其他太医关系不好。先皇还在时,他就常住神医谷,只挂着个院首的名头。
瑶珠作为他的徒弟,常来神医谷走动。一来可以学习医术,二来可以取用谷中药材,对幼弟的身体有好处。
“阿瑛!阿瑛!”
王府后院中,瑶珠郡主疾步如飞,听见院中传出幼弟的咳嗽声,更是心如刀绞,
姐弟相差八岁,父母不在,更是长姐如母。
随车带来的药材已经送入王府,瑶珠吩咐侍女们抓药煎药,更是亲自尝药。折腾好一会儿,幼弟的咳嗽声才停下来。
卫瑛咳得小脸红白交加,早就咳累了,枕在瑶珠怀里沉沉睡去。瑶珠双眼通红地看着幼弟,忍不住叹息一声。
要吊着阿瑛的命,有一味幽心草必不可少。然而今年大旱,粮食歉收,更别说草药了。她和师姐找遍了京城附近的山,连幽心草的影子都没见着。
无奈之下,她只能试着在神医谷里培育别的药草,看看能否替换入药。
可是阿瑛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换一味药材能行吗……
“郡主。”
瑶珠缓和了脸色,“进来。”
她不在京城时,就让贴身侍女白芍照顾阿瑛。有次阿瑛半夜发作,多亏她警觉,才及时保住性命。
白芍的脸色有些难看,“郡主,是……赵家大公子的信……”
瑶珠的脸色瞬间转黑,“不看。烧了!”
“是。”
赵家是皇商,手里有草药生意。以前瑶珠没少和赵家打交道。然而,自从赵大公子对瑶珠大献殷勤,瑶珠便回绝了赵家有关的所有往来。
今年这年景,赵大公子传信过来,能安什么好心?
白芍有些忿忿,“郡主,奴婢这就去打发了赵家来人。”
“等等……”瑶珠叹气,揉揉太阳穴,“……去吧。”
“是……”白芍也跟着叹气。
赵家敢在郡主面前这么硬气,和背后撑腰的人有关。
皇商不敢欺负郡主,可是宗室之人就不一定了。
新帝登基不久,势力不够稳固,哪顾得上他们这些旁支的事。
欺负无父无母的孩子这种事,天家宗室也不能免俗。
或许是姐姐回来了,卫瑛今日特别有精神,缠着瑶珠讲了许多外面的事,很晚才睡下。
瑶珠身心俱疲,沐浴时险些睡过去,水变凉了才惊醒,只得匆匆洗了两下。
室内烛火暖然,她仔细擦着身子,才发觉胸口有些白色痕迹,稍稍用力就能抹掉,却没多想,以为是浴桶不干净,叮嘱侍女以后多注意,便囫囵歇下了。
瑶珠经常不在京城,除了失踪的长乐公主,没有特别相熟的闺中密友,所以京中生活十分单调。每天除了照看幼弟,跟他说说话,就是读读医书。
这回却不一样。自从那日回绝了赵大公子的信,赵大公子就变着花样给她献殷勤。
首饰点心,金石玉器,能讨姑娘欢心的,他一样不落。但是瑶珠从来不收。他怎么送,瑶珠就让人原样扔出府去。
然而,礼物送不进王府,就送到王府墙根下,赵大公子乐此不疲。
短短几天,赵大公子的风流行径就传遍
', ' ')('了京城。
白芍气得够呛,给瑶珠说的时候眼中含泪:“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他赵大公子就是欺负咱们势单力薄!该怎么办啊郡主!这样下去,郡主该怎么议亲……”
白芍都快哭出来了,瑶珠却一脸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你先别哭了,咱们不急。”瑶珠笑了笑,“我如今这副处境,是绝不可能议亲的。徒有郡主名头,能议什么好人家?”
她这么一说,白芍本要止住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上无双亲,下有幼弟,幼弟的命还危在旦夕,她不可能弃下阿瑛不管。而且,倘若阿瑛有个万一,以新帝的脾气,她能否保住郡主的名头尚未可知。
这都是赵家嚣张的本钱……
瑶珠微微叹息。
她一直不理会,赵大公子又闹了几日,就消停了。
瑶珠以为他就此放弃,可没过几天,白芍脸色难看地进来禀报,说是赵大公子带着两箱幽心草亲自上门了,说是想见郡主一面。
瑶珠的脸色瞬间黑得不能再黑。
见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见,可那偏偏是幽心草……
她怔怔地坐着,半晌没吭声。
“郡主?”
白芍双眼发酸,看见瑶珠呆呆地坐在上首,眼眶渐渐变红,想说点什么,下一个瞬间又像是失却了所有力气,在椅子上摇摇欲坠。
“去,让他进来……”
“郡主!”
瑶珠双眼一厉,“去!”
柔弱的花儿张开了棘刺,白芍被这一瞬间的郡主气势压得不敢抬头,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答应,只能红着眼眶望着瑶珠,脚下一动不动。
瑶珠声音颤颤:“白芍,我使唤不动你了?”
白芍拼命摇头,望着瑶珠一个劲地落泪。无论瑶珠怎么呵斥命令,她就是不动。
“白芍!”
“郡主!”白芍忽然跪下,泣不成声,“奴婢不去!郡主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去!”
瑶珠险些跟着落泪,却硬是咬着舌尖,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将眼泪通通忍了回去。
她胸膛剧烈起伏,就像是拼尽毕生力气,一字一句地说:“你若不去,我便让苍术去!”
白芍望着她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郡主!不能去啊!求求郡主了!”
主仆对峙时,旁边忽然飘来孱弱的一声“姐姐”。
瑶珠一惊,看到卫瑛由苍术扶着出来,连忙站起来。
“阿瑛?!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歇着!”
卫瑛常年生病,不见日光,所以脸色苍白,看着十分瘦弱。
他摇摇小脑袋,对瑶珠说:“姐姐,别去……”
还没说两个字,卫瑛又咳了起来,小小的身躯咳得弯成了虾米。瑶珠引他坐下,给他顺着背,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
似乎是怕她偷偷去见赵大公子,卫瑛的小手一直抓着她的衣袖,不愿放开。无论瑶珠怎么哄,他就是不松开。
瑶珠有些哽咽:“阿瑛听话,姐姐只是去见一面,没事的……”
卫瑛却抱着她的胳膊,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去见他,怎么可能没事呢?我不喜欢赵大公子,姐姐不去见他好不好?就凭他,也配肖想我姐姐……咳咳……咳咳……”
“阿瑛!”
“我最近身子还好。姐姐说过,在试新药方,不必那什么幽心草……咳咳……我信姐姐,姐姐一定能治好我……咳咳……他赵家想做燕王府的姻亲,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咳咳……”
卫瑛虽然年纪小,说这话时,颇有几分燕王世子的气度。然而只是这么几句话,他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瑶珠心如刀割。
倘若父母健在,阿瑛身体康健,该有多好……
瑶珠给他顺背的手渐渐停了,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幼弟肩窝,掩住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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