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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人。她蹲下身,温和道:“来,笑一个。”
年幼的男孩愣愣地注视着女人脸上的微笑,模仿着努力翘起了嘴角。然后,他就看到女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紧随其后的,是一记招呼在他脸上的响亮的巴掌。
“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假!?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有病?!”女人毫无章法地用长长的指甲在男孩身上抓挠,撕扯他的头发,时不时还用脚踢他一下。
年幼的男孩在高大的女人面前毫无反抗的余力,只能蜷缩着身子,用瘦弱的胳膊抵挡女人的虐打。
“别。。妈妈。。求你。。”男孩抽噎着求饶,眼眶也逐渐湿润起来。
这一切映入那被他称作“妈妈”的女人眼中。落在他身上的殴打也渐渐停息下来。
“对啊。你还是会哭的,对吧?”女人微微弯下腰,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语气再次变得温和,“你怎么会有病呢?他们肯定是瞎说的。你这不是哭得好好的吗?”
母亲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男孩一时有些困惑。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再次面带微笑的母亲,试探着呼唤道:“。。妈妈?”
“来,跟着妈妈说。”女人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而是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爸爸,求求你,把妈妈娶回家吧。’来,你跟着妈妈说一遍。”
“爸爸,求求你,把妈妈娶回家吧。”男孩十分流利地将这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他先前会流泪抽噎,完全是因为母亲的指甲掐在他的肉里太疼了。那全都是生理性的反应。这会儿,母亲不再打他,他很快就缓过了劲来。眼泪逐渐收了回去,说话的气息也恢复了平稳。
他以为自己完成了母亲的要求,终于能不再被打了。然而,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母亲的脸色便又是一沉。
“眼泪呢?!哭啊!给我哭啊!”母亲的虐打再次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怒骂声中透露出一种疯狂,“你不哭,那贱男人怎么能把我娶回家?!我怎么能过上好日子?!给我哭啊!”
她打着打着,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男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好不容易遇上那样的有钱人。。就因为你这个残废。。都是你害
的。。呜呜。。”
满身是伤的男孩虚弱地趴在地上,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跪在地上啜泣的母亲,满心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知道,母亲已经打累了,短时间内他都不用再挨打了。
梦境结束,郑煊睁开眼睛,渐渐从床上清醒过来。他长出了一口气,微微扬起脑袋,便和趴在他胸口的林夏央对上了视线。
毫无疑问,林夏央就是导致他胸口发闷的“罪魁祸首”。
“郑煊,你没事吧?”林夏央问,“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没事。”郑煊重新躺下,伸手捂住脸,语气稍显无力地解释道,“想起了母亲。”
林夏央替他修改的记忆已经被恢复原样。原先被封印着的,关于他被自己亲生母亲虐打的记忆也渐渐涌现出来。
“啊。”林夏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没事吧?会疼吗?”
如今,郑煊已经和他记忆里那个为了逃避虐待而自愿跟他走的“小可怜”对上了号。他自然清楚郑煊所说的关于母亲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内容——无非就是无止境的虐待罢了。
“说不清。”郑煊不确定道。
人们常说梦里是不会感到疼的。他自己回忆起梦境,也没想起那种被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感。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当时是疼的。
“啊。”林夏央又愣愣地应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么很傻的问题。为了缓解尴尬,他从郑煊身上爬了下去,改用手臂抱着郑煊,轻声道:“没事了,已经不会有人再来打你了。”
因为,那个打你的人已经死了。
早些年,林夏央曾带着满腔找回“小可怜”的期待,找了个机会重新回到了柴郡。然而,在他最初和“小可怜”相遇的地方的附近,他只找到了“小可怜”的亲生母亲。
当时,那女人已经死掉了。在一个紧挨着垃圾场搭建的简易棚屋里,腐烂发臭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和蛆虫啃得面目全非。苍蝇“嗡嗡”地围着飞。
之前,林夏央稍微花了点小钱,才从周围的人们那里打听到了关于那女人的消息。
听说,女人生前是个妓女。曾经有个儿子。儿子还在的时候,她的脑子就不正常。成天做梦以为自己能靠着个野种,一跃变成富太太。而那“野种儿子”走丢之后,她更是整天疯疯癫癫的。
带林夏央去到现场的人们也见到了女人的尸体。他们表现得不是很惊讶。在他们看来,女人哪天会死于性病或者劣质毒品吸食过量都不奇怪。至于尸体。。。
反正挨着垃圾场,不如就跟着她那用竹竿和蛇皮袋搭成的“屋子”一起混进垃圾堆烧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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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回忆,林夏央的身子又稍微向上挪蹭了些。他伸长了手臂,将郑煊的脑袋搂入怀中,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一边抚摸着郑煊的脑袋,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郑煊猜测林夏央这样做,应该是在尝试安慰自己。
虽然,在他自己看来,那些回忆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林夏央摸他脑袋的动作也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但不知怎的,林夏央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甜香让他莫名有种久违的亲切感。他耳边的响起的低语声也和记忆中那个稚嫩的童音对应了起来。
这些都让他不自觉地感到惬意。于是,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凭林夏央的手在自己的头顶摸了一遍又一遍。
当林夏央意识到怀里搂着的人已经比十几年前长大了太多,而更加尴尬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
与此同时,余润泽在自己的房间内醒了过来。
这房间其实是一间大学的学生宿舍。现在,整座大学城都已经废弃,成了他们变异Omega的临时聚居地。
余润泽从上铺的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模糊的视线扫过床头摆着的发情期抑制剂的空壳注射器,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他一把抓过那空壳子,精准地抛入了下铺的垃圾桶内。
昨天,他本来是以为自己的发情期已经过去了,才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顾子英。没想到和顾子英没说上几句话,发情期的症状却又复发了。于是,他只能随便搪塞顾子英几句,立刻逃离现场。
他说什么也不想被顾子英看到自己发情的样子。连自己发情期来了的事,都得编个“回组织帮忙”的瞎话糊弄过去。
“该不会是当年年少轻狂的报应吧?”余润泽在心里琢磨着。
想当年,他也是个叛逆中二的青涩少年,跟着一帮同类,把“发情期是害Omega弱于Alpha的根源”的营销号言论奉为真理。
他把抑制剂当卫生巾一样使,发情期也照常外出。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是个不受发情期掌控,自立自强的Omega。而且,还是变异Omega。
结果,3年前,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抑制剂突然失效,他当众发情,好悬没被带进派出所接受批评教育。
而在那之后,他的发情期也开始乱了。来的时间不固定,持续的时间也不固定,症状倒是猛烈得很。
想到自己过去的那副脑残样儿,余润泽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谢当年老天爷的不杀之恩。
“。。余哥。。早啊。”对铺的男生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余润泽偏过头,眯着眼睛望了男生一眼,同样迷迷糊糊地应道:“嗯,早。”
“今天得开始给丧尸装车了啊?”对面的男生打了个哈欠问。
余润泽回以一个哈欠,道:“是啊。得准备去北方了。”
“唔。。”男生弯腰往被子上一趴,把脸一埋,咕哝道,“。。他们都臭了。”
虽然“丧尸”不是丧尸,不会腐烂。但只要是个活人,身上就会脏。那些感染者已经十天半个月都没洗澡了。男生心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诶,对了,你跟你子英弟弟谈的咋样?”男生突然抬起头,嬉笑着望向余润泽。
临出发去北方在即,余润泽想找顾子英告个别的事,他这个室友自然是知道的。
余润泽一听到“子英”两个字,立刻兴奋起来:“诶,我跟你讲。我们不是把那个军人放回去了吗?我后来一想,那军人一醒,我们这边的破事儿就得全交代了。我就想着不如自己先跟他坦白了。我本来还在担心跟
他说了实话,会不会我俩就吹了。结果。。”
男生本来见余润泽眉开眼笑的,还以为无非就是两人情比金坚,相安无事了。结果,余润泽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嘴角也莫名其妙就跟着耷拉下去了。这嘴脸变化之迅速,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余哥,咋了?”男生试探着问。
余润泽往上铺的栏杆上一趴,沮丧道:“唉。我害他哭了。就。。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他说着,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男生:“我还没头没脑问他要不要跟我去北方。结果,他没当场拒绝,居然还犹豫了。。。”
“所以。。。?”男生斜着眼问。
余润泽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你说,我家子英怎么这么好啊!”
“。。。”男生沉默了片刻,嘴上淡淡地“哦”了一声,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声“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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