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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是个看长相，很是老实本分的憨厚中年，站在船后面用篙竿撑船。
除此之外，小船上还有几个凡人。
一对逃难的年轻母子，一位带着老母背井离乡的儿子，三个面容不善的壮汉。
选乘这种小舟，非是两人身上没钱。
尘世间的黄白之物，对于他们这等修真者而言，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之所以没有花重金，租一艘大船北上，主要还是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没时间在这孟津口耽搁。
这些时日以来，北迁之人源源不断涌入孟津口。
有钱人有之，没钱人亦是有之。
像是那种大船，早就被富户商贾给霸占，你要是想乘，至少需三五天时间等待才行。
为赶时间，所以他二人才一致决定，乘随时都能北上的小舟，即刻动身北上。
“大哥，那公子哥的仆从可是背了好些行囊，看他们打扮，行囊里装着的说不定全都是银票。”
“咱们这次逃难，等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少不得要花银钱。大哥，我觉得老三说的在理，反正都是在这船上，抢了钱把人一杀，直接往河里一丢，抛尸都轻松不少。”
三个壮汉交头接耳，完全不避讳任何人窃窃私语。
其实就算是想要避讳也没用，船就这么点大，放个屁，下一刻整条船的人就都能闻得到。
年轻妇人紧紧抱着她那年幼的孩儿，害怕的缩到角落，装起鸵鸟来，只寄希望于坏人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一马。
反倒是那带着老母亲离家的儿子，极为正气，护着自家母亲，冲那三人呵道：“你三人是何居心？我劝你们最好别动歪心思，这条水道现在都是逃难的人，你们要是敢动些别的心思，声音不用多大就能引得别人朝这看过来。”
船夫一声未发，只是抽出篙竿换一边，刺入河中，发力撑动。
“瞧你那穷酸模样，把你衣服扒光了也搜不出几个铜板来。穷的铃铛响，胆子倒是不小。这要是换成是以往在岸上，老子非得用尖刀划开你肚皮看个仔细，是不是胆大如斗。”其中一壮汉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老妇人见他说的可怕，连忙伸手拉了拉儿子，示意他别多事。
男子扭头望着老母亲，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
老妇人只是拽他，并不言语。
男子哀叹一声，护着老母亲往边上挪了挪，离徐宁他俩远些，免得等下动起手来，殃及他母亲。
“瞧见没有，叫你装公子哥，现在好了吧，中道教贼人给盯上了。”徐宁幸灾乐祸小声低语。
祁连大为无语：“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阴阳怪气，赶紧的，你是我仆从，现在本公子遇到麻烦，该是轮到你上前与贼人搏斗誓死保卫主人的时候了。”
“是你惹的祸，凭什么让我给你擦屁股？”徐宁斜他一眼，把行囊一放，屁股往后面挪。
“大胆，我是主人，你是仆从，这天底下何时见过仆从让主人上前拼命保护仆从的？”祁连一瞪眼。
徐宁嘴角抽搐，这狗东西演上瘾了。
“仆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要上你上，我惜命得很。你要是怕死，他们反正就只是求财，那就直接把钱给他们不就得了。”
嘴上说着，心底徐宁却是在暗暗高兴的紧。
这仨人，当真是他救星！
他本来就不愿意背着这些累赘，这下好了，有了接盘侠，不用累着了。
祁连看他一眼，瞧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给你给你，都拿去，值钱的都在里面，都给你们。”祁连将行囊一个个，朝着三壮汉全扔了过去。
三壮汉都当了十几年劫匪，这还是头一回碰到如此听话的事主。
“大哥，这情况，人还杀吗？”打劫口头禅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事情就结束了，壮汉感觉脑子有些迷糊。
三人中的老大，目光从扔来的行囊上移开，落在祁连身上，极为冷漠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杀！”
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的祁连，刚想回头好好与徐宁说教说教，告诉他人心是何等险恶。
却听得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落水声。
回头一扫，徐宁早没了影儿。
“好你个徐大彪，竟敢丢下我一人先跑！”
被徐宁反过来上了一课的祁连，气得不轻，也从船上跳下去。
落水了两人，船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惨叫声却是并未因两人落水而消失。
许久之后，直到船尾拉出好一段距离的血线，船篷内才算是真正安静下来。
船夫调转船头，脸上依旧是那憨厚模样，撑着船回孟津口。
至于船上那几人，水流处，只是多一抹殷红罢了。
“实在是没想到，这船夫看着憨厚，下嘴的时候，比野兽还要可怕些。”
岸边，徐宁和祁连浑身湿漉漉，目送那条小船远去。
“你还演上瘾了？我都能看出来那船夫不对劲，你还能看不出来？”徐宁拧了把衣服，水刺啦往下落。
“可别冤枉好人，上那船可是你我一致决定的，这你可不能怪我头上。”祁连学着徐宁，也动起手来拧衣服。
一只精怪，都能化作人形，可想而知，这是吃了多少人，才能让他费尽心思都不用，便有数之不尽的人送到他嘴边，让他胆子大到直接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吃人。
无论是什么战争，只要是战争，受害的永远都只是底层。
“走吧，那精怪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我们是魔教，是魔人，是被降妖除魔的对象，说起来还和那精怪算是同一战线呢！你不齿人家干的事，人家还不齿我们所为呢！”
“所以说，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对错，都只是利益纠葛罢了。损了利益，这事便是错，得了好处，这事便是对。”
祁连用手背轻轻拍打了一下徐宁胳膊，示意他跟上。
徐宁最后看了眼那小船，划开的水浪，卷进去不知多少冤魂。
没了船，两人只能是沿着河道一路往北，路上要是见到有船，祁连就会屁颠屁颠，用手拢在嘴边，朝着船家喊，能不能载他们一程。
修真者能够混到他们这么惨的，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他俩算是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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