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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祁玉隆自废金丹,散尽修为,奏请辞官归乡,其族内另有在朝子弟数人,亦以各色理由请辞。民间传言纷纷,多说他修习邪术以至走火入魔,才使得举家皆为朝廷所不容。可即便是这样的名号,也比那实际的情形好听上许多了。
“那祁玉隆本该削去官职,游街三日,如今这般处置,却没有那般震慑之效了。何况除那祁玉隆之外,那春深楼里的水这么深,不拔出萝卜带出泥,往后迟早重蹈覆辙。”京郊别馆,歌离与霜寒并排而坐,悠悠问道,“你当初那般信他,如今可失望么?”
霜寒长长舒了口气:“若说一点失望没有,那怎么可能?清辉……他有他的难处。”
“你倒是肯体谅。”
“我霜寒是西域的霜寒,他顾清辉却是天下人的宫长清。异位而处,我也未必能做到他这般程度……事已至此,不提也罢。”霜寒道。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歌离觑他,“他这般态度,怕是不能再寄予厚望了。古往今来,这半桶水似的温吞调子,向来是没法把路走通的。”
霜寒目色微冷,复而又笑,道:“既求不来,那便只好抢了!”
歌离亦抚掌大笑:“好!你既是这般态度,我们可就放手去做了。”
霜寒转头看他,目光和煦:“歌离,这些年来,也是多亏有你们,我才敢放心坐在这后位上。”
“你怎么也会说这种话?”歌离笑,“这些年来我们人虽不在一处,可我知道,我们的志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如今好了,除却我们,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当初你教天醉传话回来,说要将他们送到东界历练,我心里可是直打鼓。如今看来,还是你有有远见。”
“不是我有远见,是孩子们争气。单说你那宝贝姑娘,就是把我那两个加一块儿也及不上!”霜寒道,“我倒要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把她教成这样的?”
“她天生主意大,我哪教得起。不过是由她自己去看、去学、去想、去做罢了!”歌离笑着摇头,“说起来,她和西昀的事,你有什么打算?若是要我说和……”
“不用。”霜寒摆手,“儿女之事,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罢。我看你那宝贝姑娘脑子清明得很,有什么好说!”
歌离噗嗤一笑:“你倒是不向着你儿子,我也是看他痴得叫人心疼,否则才不会提呢。”
“随他那个爹爹。”霜寒唇角抿了抿,忽而笑道,“你这女儿,比我有出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
深夜,东云帝城里一片静谧。
顾清辉替霜寒解着衣袍,手上动作极慢,一颗衣扣也要解上半天。等解到只有里衣,才轻声问道:“你今日去见歌离前辈,都说了什么?”
“说你处置祁玉隆的事。”霜寒道,“说西昀和风起两个孩子。
“你替西昀求情了?”
“哪能?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它去罢。”霜寒道,“连情关都没法自己过,那还算是我儿子么?”
顾清辉把他揽进怀里,下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祁老的处置,是我对不住你。霜寒,我……”
“不必说。”霜寒亦抱了他,拍拍他后腰,“我都明白。”
“你不怪我?”
“小狗崽子,明知道我没有怪你。”霜寒有意拍了下他屁股,“若是真的怕,你这会儿早发起疯来了。”
“我……”顾清辉怔然抿唇。他想起那日他发落完祁玉隆,回宫路上坐的是马车,他依在霜寒身上,被他紧紧揽在怀里。许是那一路温存的拥抱让他悬在半空的心有了依凭,他总算不曾像过去那般患得患失,得以忍着深重的失望将事情的全貌查清。
那真相当真触目惊心。祁玉隆手下这座春深楼,除却明面上作为掩饰的歌舞花娘之外,另有三十余名青丹少年,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三岁,最大的也只二十岁,皆是当年仙魔大战之时从西域俘获得来。这些人全都被下了毒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除了接客,便是被逼着修习功法——修来的灵力自然也归不了自己,而是明码标价地卖给恩客。而那所谓“恩客”,无非两种——朝堂中人,抑或仙门子弟。
仅就祁玉隆招供出的名册之中,就有十八名朝廷要员的姓名,若是再深究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怕这朝堂之上半数臣子都要遭到牵连。
“我明日便让礼部拟个折子,将那些青楼也都取缔了,你看如何?”顾清辉轻声道。
“你有这心,自然是很好的。”霜寒叹道,“不说这个,今日你也乏了,先休息罢。”
顾清辉摇摇头:“我不要紧,你抱着我……你抱着我,我便觉得好些。”
霜寒唇角弯起,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来,直抱到榻上去,侧卧在他边上解他的衣服,肌肤相亲地贴在一起:“当真只要抱着?”
顾清辉双臂缠上他腰,道:“那再哄哄我。”
霜寒凤眼微眯,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小狗崽子,倒是会得寸进尺。想我怎么哄你?”
“……
', ' ')('陪我说说话吧。”顾清辉把唇贴在他身上,“能听见你说话,我就心安一些。”
他顾清辉往常到了榻上,这般赤裸相对,哪一次不是扑上来作弄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这一日乖成这样,当真是伤了心了。
霜寒心疼地揉了揉他脑袋,道:“那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顾清辉闷声道。
“好罢……春深楼的那些小孩子,前天托付给了歌离。他们身上蛊性虽烈,倒也并非全无办法,有半夏在,想必无碍。我让歌离收了他们,有伤的养伤,有病的治病,至于前路如何,看过资质,再做安排。”
“嗯……他们都是青丹人,交给你们总是放心的。”
“听说那两个被你弄昏了的小家伙醒过来以后发现得救,张口便问,‘可是苟公子救的我们?’——小狗崽子,你这一脸的好人相,真是易容都藏不住。”
“……是他们自己聪明灵慧。”顾清辉脸上微红,“还有,什么苟公子?你都不曾与我事先串过词,我险些把茶喷出来了。”
“即便穿帮了又如何?正好教他们知道,你这赫赫天皇,是我的小狗崽子。”
“嗯……”这话倒真哄着顾清辉了,他抱着霜寒,一条腿往他腿间一蹭,直伸进去被他夹在两腿中间。霜寒的肌肤比他凉些,然而顾清辉早已熟悉了他这样的体温,肌肤相贴,每一寸的触感都是极熟悉的,让人沉溺不已。
霜寒见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打趣道:“小狗崽子,你这副乖顺的样子,倒是比那两个孩子还要有趣得多。”
顾清辉抬头飞了他一眼,忽而道:“那种地方……你从前常去么?看你面不改色的。”话一落音,才发觉言中有失——霜寒哪里是常去那种地方,他分明是生在那种地方。
“我说错话了。”他忙道,“你……别放在心上。”
“我活到这个年纪,怎还会把那些陈年小事挂在心上?”霜寒捏了捏他屁股,“想问什么,尽管问罢。”
“我……想问什么?”顾清辉先前心情低落,一时还未回复,反应也慢了半拍。
“不想知道那两个孩子给你说过的玩法,我会不会,用没用过?”
顾清辉的脸顿时又红又白。怎么会不想知道?从前听平陵说起霜寒过往时,顾清辉就想知道极了——想知道他究竟还受过怎样的辱,又是如何婉转应对,才得以保全了自身。然而那是霜寒最隐痛的一段经历,他又怎忍心开口去问?哪怕不平,哪怕嫉妒,憋得心上似被抓挠出几道血印子,他也不曾问过一个字。
“我不会问让你不开心的事。”顾清辉闷闷道,低沉的嗓音里混了一点颤意。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龌龊下流的人又不是我。”霜寒语调平淡,似乎当真毫不介怀。他缓缓俯下身,附在顾清辉耳畔,缓缓吐气道:“告诉你罢,若说那些榻上的功夫,比起那两个,你夫君可要强上百倍不止。”
顾清辉身体一阵觳觫,惊得抬起头来看他,却只看到霜寒笑意盈盈的眼。
“如何,想不想试试?”
“不想……我不想。”顾清辉喃喃开口,只觉得不可置信。那些伺候人的法子都是极下流屈辱的,霜寒怎么能做这个?何况他当年学那些东西全是被逼无奈,如今他早已逃出囹圄,他又怎能勾起他昔日屈辱的记忆?“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那些?”
“哦?是我猜错了么。”霜寒又揉了他一把,“我还以为,我的小狗崽子这般喜欢吃味,从前旁人与我做过的,都恨不能再做一遍,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更过分些,才算是解了气。”
顾清辉被他说得脸颊都烫了。他私底下那些拈酸吃醋的心思,当真被霜寒全然看透了。
“我是吃味……可我更舍不得你难过。”顾清辉双臂环过来,让霜寒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伤你的事,我永永远远不会再做了。”
“小狗崽子。”霜寒亦有些动容,“我说想要与你做那些事……不是假意。从前的确是逼不得已,与你,却是心甘情愿的。罢了——看你也不喜欢!”
喜欢么?顾清辉怔怔地出神,发觉自己竟从未想过。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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