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是没脸见父亲吧。”压低了嗓子发出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人的身体。沈灿若一怔,珏儿…他还没反应过来,忽觉身体麻痹得无法动弹。
“背叛沈氏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沈珏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亮白的光衬着她木然的脸显得出奇的诡异,她轻启唇,说出那个字“──死!”
沈府自前朝覆灭沈氏举家迁至边关之后就没有人再搬进来,虽平时有人看守打扫,也不过是因为是当今皇后的娘家。门庭冷落与昔日车水马龙的情景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当御林军将此团团围住时,周围的居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大门之内,一场血腥之战正拉开帏幕。影卫事先已经得到指示,他们在各个可能是密道入口的地方仔细检查。同时,浓烟四起,燃起的水苗以燎原之势向四周扩展,吞噬着每一个可能的空间。
不多时,隐藏在角落里的敌人便被逼到不得不现身的地步。此时,在御书房里,李鉴正盯着地图,手指慢慢地移动。
“皇上,城内外都布署好。”李鉴头也未抬“沈府建于二十多年前,昏君耽于淫乐不理朝政,沈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也难怪沈家的人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只可惜生不逢时,朕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影卫垂手站立,沉默待命。
他们是影,九五之尊背后的影,永远只需要听命与服从。这是当年永康王爷将他们捡回来时就告诉过的,一旦接受了这种宿命,他们就由人蜕变成工具。眼前的皇帝,有着最狠最绝的心,只要是想达到的目的,他从不会在乎牺牲。
那种唯我独尊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体会,而其它人都只能在被扼住咽喉的时候才能明白那种恐惧。
但,即使是这样,也有一个例外。无论对沈家如何猜忌,无论对臣子如何留心,只有在那个地方,那个人的身边,他才会下令影卫的守护暂时停止。
他甚至舍不得让别人看一眼他的珍宝。沈灿若是特别的。对于皇帝,还有普天之下的生灵。屠杀,有时候就是人性的最后体现。
血溅五步,红染白墙,美到极致,若再配上最后的凄绝呼喊,绝对是一幅最华丽的人间炼狱图。皇帝的嘴角勾起,那是天子的微笑,他指点着几处地方“一个都不要放过。”
城内,几处原本并不起眼的宅子突然闯入许多官兵,将刚刚从角落里冒出的脑袋利落地砍下,血光伴着哭喊,还有与沈府一同燃起的火苗,很快归于尘土。
城外乱葬岗,少有人出没,于一日之间又添了许多亡灵。无有人知道其姓名,也不需要知道,因为官兵只是挖一大坑,将之堆放起来,一把火就解决了。
美丽的火焰作为背景,少女显得更加可爱动人。明明一样的脸,她却是老成得让人发笑。***
沈珏说出死字时,除了匕首的利光,另有一道兵刃也同时出鞘,迫得她在一瞬间改变手下力的方向,与拔剑相向的人对峙。“有我在,你别想伤他!”
萧梦桢摆出剑式,目光冷峻。“皇四子,请你让开。”沈珏道“等此事了结,我会带你去见父亲,复国大计指日可待。”
萧梦桢微怔,不自觉地望向沈灿若所在的方向,复国…沈灿若无法出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毒素已经侵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即使他能够行动自如,他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这是萧梦桢必须经历的。
他的身份,会影响生命里许多事情。身为过来人,他知晓其中波折,最大的诱惑摆在你面前,你该如何取舍。他在心里道:萧梦桢,你选清楚了,要知一招错而满盘输啊。
“我…”萧梦桢觉得嘴唇很干,咽喉像被人扼住了一般。他想到了很多很多,昔日的荣耀,昔日的华贵,昔日的高高在上,然后是现下的窘迫与尴尬,还有那个人身份的天壤之别。
如果他登上那个位子,一切就都会改变,天底下所有的土地所有的子民都归天子所有。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让心底的奢望不再只是黄粱一梦,他就能抬头挺胸地站在那人面前。说不定…说不定那人将成为他的皇后──“皇四子,你想清楚了没有?”萧梦桢握剑的手在发抖,剑名流星,舞动之时如天外流星划过,同时象征着生命的殒落。
传授剑术的时候,沈灿若拿走了他一直握着的笛子,把剑递给他,手把手地教给每个招式。话语不紧不慢,在耳边拂过。当他做对的时候,会得到一个温柔得能抵消一切哀愁的笑容。
就是那个笑容,一点一点地将心里的空洞全部填满,将寒冷全部扫去,只剩下希望,对未来无比的希望。
他的手一紧,重新将剑握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抬起头的时候,他将剑收入鞘中,道:“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没有回头,原因是害怕。但若是他做了,一定会发现,一直注视他行动与神情的人眼睛里闪动的是欣慰。御书房内,影卫把所搜到的物件一一列于皇帝面前,李鉴缓步走过,站在白布蒙着的担架前“揭开。”
少女平躺着,身体已经冰冷。她的脸,就和凤仪宫新来的娇客一模一样。身上到处都是伤,手脚的骨头断了,软绵绵地连着。影卫道:“她一直没招。”李鉴道:“沈家之人岂是容易降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