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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适才议论之事让邱寺卿为难了!”罗汝芳冷眼看着邱维屏,今日所议之事甚是隐秘,但凡有人怀有二心,都会为下一步的举措带来麻烦,所以他需要明确邱维屏的态度。
杜、柳二人自然也明白了罗汝芳的意思,双双望向了邱维屏。这倒不是他们不顾兄弟情谊,只是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邱维屏顿时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长叹一口气苦笑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说得好啊!既然都如此慷慨激昂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明天就把这十四个字刻成楹联挂在我家正堂日日默诵、时时自省行了吧?只盼日后杜相、柳侯爷整治门阀世家的时候,给小弟几分薄面,对邱家手下留情,从轻处置行吗?”
柳明诚笑着拍了拍邱维屏的肩膀道:“我就知道邦士是识大体、明大义的!”
杜延年也道:“那是自然!‘铁面无私美髯公’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行啦,你俩少说便宜话!唉!也不知道上辈子我是怎么得罪你俩了,这辈子算是被你俩吃定了!”邱维屏嘴上抱怨,却并不见丝毫愠色。
罗汝芳打消了对邱维屏的疑虑,笑着举起了酒杯道:“适才多有得罪,邱寺卿勿怪!老朽自罚一杯!”
“不敢!也是晚辈跟罗前辈无缘,当年杜、柳二兄都有幸得前辈指点,偏偏晚辈没这个机会,可见机缘不巧。”邱维屏有些遗憾地道。
“那是因为你认识我认识晚了,若是早几个月在考试之前便认识了,你不也有机会了?就像鹤寿,如果他不是先认识了我,我又怎会将他引荐给惟师?”柳明诚插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没得惟师指点殿试还考了个第二,若是再得了惟师指点,那我当年都不需要辞让了,这状元非你莫属啊!不像某人,得名师指点还只能考第三,还不如你呢!”
“哎——柳明诚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杜延年胡子都快气歪了,作势便要站起来去揪打柳明诚,范夷吾忙将他按下。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罗汝芳忙将二人安抚住,趁机转移了话题,“前嫌既已解开,往事无需再提,日后之事也不是今日便能定下的,还是谈谈眼前之事吧!鹤寿,你之前让我和德甫查的那个船伎有些眉目了。”
“哦?快说来听听!”
“那个叫碧玉的船伎已经失踪了,就在谢昕被定罪之后不久就自己赎了身,从此不知所踪,我想她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她也算是湄儿河畔的当红姑娘了,认识她的人不少,细查之下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谢昕并不是湄儿河畔的常客,据老鸨子说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越王请他玩的,当时碧玉正好在场,这第二次才是专门来找碧玉的。碧玉的恩客中除了谢昕、越王,还有谢实。而与碧玉交好的一个小姐妹曾经听她偷偷嘲讽,说是那些大王、将军什么的私下里也净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那小姐妹再问他详情,她却不肯多说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夏天,谢宣、谢实刚刚回京不久。因为当时谢实离开京城有段日子了,可能是欲火难平,回京之后连续几天都宿在湄儿河畔,当红的姑娘们几乎都陪过他,也包括这位姑娘,所以她对那段时间的事情有印象。”
“如果碧玉所说的‘杀人放火的勾当’指的是程翰林家的事,那那个将军指的是谢实还是谢昕?”邱维屏问道。
“谢实!谢昕已经承认放火之事是谢实的指使。”柳明诚道。
“嗯?谢昕不是死了吗?什么时候承认的?”邱维屏忙问道,其他人也都疑惑地望着柳明诚。
柳明诚也无意隐瞒,便将谢昕被救下一事说与了众人听。
“哦!那‘大王’指的又是谁?”邱维屏继续问道。
“越王!”杜延年斩钉截铁道。
众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越王?”
“怎么会是他?此人从不参与政事,不像是有野心之辈呀?”柳明诚很是疑惑。
“本来我也没怀疑他,可是壮武军的事让我联想到了他。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壮武军党附刘琰是因为傅恭肃的缘故,可是刘琰、傅恭肃伏法后壮武马军再次袭击殿下,那就说明壮武军背后另有他人。我详查了与壮武军有关的所有事情,终于发现了一个人——越王!
德甫,我知道你怀疑简泽,因为他有个壮武军观察使的身份,但他这个观察使真的只是遥领,他本人从未去过宣州,也没有跟壮武军任何人有过联系。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遥领壮武军观察使的不止有简泽一人,还有一人,就是越王!但越王跟简泽又有所不同,越王是真正去过宣州,在壮武军中呆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不知道?”柳明诚大惑不解。
“延佑六年,当时你担任礼部主事,随礼部尚书出使东吴,在南边待了半年,回京途中又奉旨顺路去淮州查一起贪腐案,在淮州又待了数月,这一年你差不多都不在京中,而越王奉旨到壮武军中历练恰恰也是这一年,时间正好重合,所以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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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明诚慢慢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年底回京后听说越王是出去了一年,但他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并不知道越王到底去了哪儿。
“所以你认为壮武军的实际控制人是越王?”
“我做出这个判断并不只有这一个依据。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殿下倘若遇害,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晋王。前两年一直有个传闻,说是越王很喜欢晋王,想要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却又不提了,接着便曝出了刘琰之事。倘若晋王真的有心夺嫡,那么不提过继之事便是对的,否则他将失去继位的资格。而越王也不再提及此事,说明他对于晋王的心思是了然于胸的,既然如此,他有没有可能就是晋王背后的助力呢?”杜延年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
柳明诚恍然大悟:“要这么说的话,事情便合理了!自从上次在豫州被壮武马军袭击后,我就请我内兄查过壮武马军的军马的来历,还真查到了些东西。
有人在西北榷市大量收购良马,但是他做的极为隐蔽,不是一下子收上来的,而是找了许多人替他出面,每人每次只购买少量马匹,不足以引人注意。但这些马最后都汇集到了一个人手里,此人名叫胡宪,正是壮武军观察使司中军官,此前已经被我抓了,可惜又死了。
不过根据探查回来的消息,此人挂名在壮武军,实际上是听命于京中的,我原以为他是听命于刘琰或简泽,但现在看来他是听命于越王!他是观察使司中军官,听命于观察使,顺理成章,而且他担任观察使司中军官的时间正是从延佑六年起。”
罗汝芳以指击案思索了片刻道:“那要这么说的话,此事的经过便应是这样的:
首先是晋王有夺嫡之意,便联合了越王。
越王参与此事后,一方面联合刘琰在京东路制造了流民之祸,趁机做了两件事,一是招募私军,二是祸水东引,企图借机杀害大长公主、德甫和殿下。
另一方面或许是考虑到手上的兵力不足,便起了联合谢家之意。谢家权势滔天,想要将谢家捏在手里,他能给的恩惠实在不多,既然如此,那便不如捏个把柄在手。于是他引诱、指使谢实去杀害程翰林一家,但谢实流连秦楼楚馆,没有亲自去做此事,而是又交给了谢昕。谢昕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只当是为父出气,便火烧了程家。但他的目的是出气、警告,不是杀人,所以我猜越王应该另派了他人跟在谢昕后面,趁机扩大了火势杀害了程家人。
越王此举本意应该是借此要挟谢实,让谢实加入晋王这边,只要谢实参与进来,谢宣乃至谢皇后就都会站在晋王身后。谁知事情出了差错,先是流民被平息,秦王殿下无恙;接着刘琰和壮武军暴露,然后是谢实意外死于桑玉奴之手。越王既失去了要挟谢实的机会,也失去了世家的助力,为了弥补又或者说为了找人顶替谢实和刘琰,他又瞄上了谢宣和梁颢。
恰逢谢宣被罢职,急于起复,他又从谢昕那里得知了他们父子不和之事,于是,他说服了谢宣出卖儿子换取自己的起复,同时又给谢宣说了一门好亲事,免除了他后顾之忧,同时还拉拢了梁颢。
谢宣忌惮秦王殿下的回京,梁颢嘛,呵呵,他是因为与我的私怨生怕我得势,所以三人一拍即合!”
罗汝芳这番推测,虽不全中亦不远矣,但柳明诚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还是有问题——有个细节对应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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