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紫元九年,十二月。
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清晨琉璃轩外的叶子都冻了一层冰霜,慕容清却不改习惯,时辰一到,便果断地离了温暖的被窝,在镜前整理好凌乱的发丝。
镜子正映照着他清秀略有骨感的容颜,此时他还刚满十一,却没有十一岁男孩该有的稚nEnG和天真。
「殿下,老奴送热水来予殿下洗漱。」门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慕容清听到便上前为她打开门。
刘嬷嬷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热水进来,见慕容清的眼神特别忧郁,却心如明镜般闭口不提,只问道:「殿下,今天是否也一样要命厨子作青菜白粥?」
慕容清点点头,「劳烦刘嬷嬷了。」
刘嬷嬷行礼打算退下,但想了想,又折回来,「殿下,恕老奴多嘴,殿下正在长身T,却天天都吃得如此清淡寡味,老奴担心??」
「皇兄是要当太子继承道统的,雨身T也不好,为母后祈福的事该由吾负责,刘嬷嬷不用担心。吾用过早膳後便和皇兄到国子监听课,劳烦刘嬷嬷为吾预备预备。」
「??是,老奴告退。」刘嬷嬷此时又忍不住看向身形单薄的慕容清,不禁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
「啊。」慕容决张大了口打了呵欠,呵出一团厚厚的白雾,水气又冒上双眼,让睡眼惺忪的他看上去更JiNg神萎靡,他见慕容清已走在他前面,便唤慕容清:「清弟,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慕容清停住了脚步,又回过头来,长长的月白发带就被寒风吹得飘扬,「皇兄,你快些,不能迟到。先生知道吾等有事,特意早些讲课,你走快些。」
「啊——不行了,我太累了。清弟,先歇歇吧——」慕容决此时看着走廊外的正在扫地的小g0ngnV,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慕容清看了慕容决一眼,然後转头向前走。
慕容决跑上前搭着慕容清的肩膊,「清弟,你别板着脸,板着脸有什麽用?倒不如认真过活吧。你看!沿途风光明媚啊。」
慕容清不吭一声,仍然向前走。
「你这模样多不屑!你以为皇兄我就会看上这麽一个卑贱的g0ngnV?我将来要娶的定是天下最金贵的nV子——」
慕容清甩开了慕容决,然後继续往前走。
??
「啊——今天竟然是学棋,闷Si了。」慕容决抿起了嘴,仇视着国子先生韩书,「我想学的是兵法、控制臣下的学说??」
「棋盘内自有皇兄想要学的用兵之道。」慕容清看着《忘忧清乐集》,认真地下了一子。
韩书此时让众人收起棋谱,逐一上前跟他对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众人便都围在最前方的古老檀木桌旁,看看有谁能胜过韩书。当然此处年纪最长,权力最大的要数慕容决,故此所有人都谦让地让慕容决「先行一步」。
慕容决高傲地在韩书的对面坐下,然後自信满满地下子。
然而他每下一子,韩书便摇头叹气,说他「棋路过於明显」,「用心不专」,「攻守失当」等等,害得慕容决颜面扫地。
慕容cHa0反而高兴得不得了,还用感谢的目光看向他,似是告诉他:「皇兄,谢谢你输了,我又赚钱了。」
(如慕容决所料,慕容cHa0刚刚就与其他皇子学子偷偷开了赌局。)
「无聊至极。」慕容决气得拂袖而去,他决定日後登基,定要砍了这个不懂看风使舵的老东西。
都怪父皇,为何父皇那麽偏心?只亲自教雨弟而不肯教他?想到此处,他更气了,走得更急,连慕容清的呼喊都没有理会。
慕容清见慕容决私自离去,无礼之至,便向韩书行礼,「先生,清代皇兄赔不是,望先生原谅皇兄。」
韩书是位老先生了,向来宽宏大量的他并无计较什麽,但也想让众人知道对错,便捻了捻唇上的白胡子,道:「无礼的人不是你,你不用赔罪。要知道,一个人犯错,只能由自己去弥补,旁人是无法替代的。」
见慕容清又想开口,韩书又说:「任何事情都不是失礼的藉口,纵然老夫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清,到你了。」
其他皇子学子都一脸同情地看向慕容清,慕容清不好意思,还是恭敬地作揖,「请先生指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坐吧。让老夫看看清的进境。」韩书咧开了嘴唇,笑了一笑,「cHa0,别心急,下一个就是你。」
慕容cHa0听後立刻收起了记录下注的宣纸,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韩书是皇历尽艰辛,千求万求,才求得的大儒,向来极具威望的他学识渊博,见解JiNg辟,却只愿到国子监出任国子先生一职。慕容清对他敬崇,其他皇子学子也一样尊敬这位继承儒家道统的老先生,是故韩书如此亲昵地唤他们的名字,他们也觉得无所谓,只觉得亲切。
慕容清的棋艺b慕容决高出好几段,可是在韩书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韩书在他下子时仍然不留情面地批评:「藏头露尾,还未够谨慎」、「用兵之道在於奇,此子行得过於刻板保守」、「过犹不及,锋芒毕露太过,可单单隐匿蛰伏也非良计」等等。
慕容清一边点头,一边认真思考,又再下子,众人都被JiNg彩的棋局x1引,看得是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可是慕容清最後也落败了。
「谢先生,清获益良多。」
「有空的话,可以去陆王府一趟,那里才是卧虎藏龙之地。」韩书意味深长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却让他原来严肃的感觉退去了不少。
「是。」慕容清恭敬地作揖,然而,此时他看见高公公跑得气喘吁吁,正站在外面焦急地向他行礼,便立时吓出一身冷汗。
??
「高公公,父皇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殿下,陛下还在御书房,今天边境传来军报,陛下正在派遣将领用兵应对啊!老奴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殿下的!」
慕容清跟高公公疾步在廊上走着,沿路他人向他行礼,他也只着急地说了句免礼便越过他们,直到踏进乾元g0ng,慕容清再压不住担忧,一下拔足就跑,高公公跟在他身後,陪他跑到偏殿一室前。
室门紧闭,内里只传来大叫大喊与阵阵砸碎东西的声音,g0ng人想打开门,又不敢上前,慕容清急道:「退下!」
「殿下!万万不可啊,万一伤着您,老奴实在——」
「高公公,请你去取父皇的琴来。」
「是??」
「你们都退下!」慕容清年纪虽小,但g0ng人知道他宅心仁厚,向来都对他恭敬,此时更不敢违他的意,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慕容清奔上前,打开了门,房中人正向门槛砸花瓶,花瓶被砸个粉碎,碎片便一下向慕容清飞去,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可碎片过於锋利,一下就将他的月白长衣划开,划得他前臂绽开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慕容清却不加以理会,反而一个箭步搂住了那个坐於狼藉碎片中,满身伤痕,正在号啕大哭的慕容雨。
「雨!」慕容清眼都红了,「雨,皇兄来看你了,你还认得皇兄吗?」
慕容雨似是什麽都听不见般,不停大喊,不停捶打慕容清,慕容清被打得疼痛却不放手,「雨!不用怕的!皇兄就在此处!雨,父皇说了,待你好了,吾等就可以一同住在琉璃轩??你忍忍??再忍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高公公急急跑来,差点因踏上碎片滑倒,他稳了一稳後把琴放到慕容清跟前,「殿下!」
「有劳、高公公。」
高公公想上前帮忙又不知从何入手,只能掏出手帕不停擦泪,慕容清承受着慕容雨发狂般的痛击,艰辛地伸手弹了几个音,慕容雨便停止了大喊,也不再打他了,反而紧紧搂住他,慕容清换了换姿势,然後用心地弹奏皇平常Ai弹的曲子。
曲子轻快愉悦,但听得g0ng人潸然泪下。
直到慕容雨发出均匀的呼x1声,慕容清才停下来,然後他看了看门外一直不敢离开的g0ng人,g0ng人才陆续进来,有些人抱慕容雨ShAnGchUaN,为他涂药,为他更衣;有些人则来收拾碎片,飞快打扫;高公公则一边拿起慕容清瘦小的手臂,一边哭着为他包扎,「殿下,老奴怎担得起啊?」
「吾无大碍的。」慕容清看向被扔到角落处,散满一地的红豆糕,「高公公,今早是谁负责雨的早膳的?」
「知道殿下定会追问,老奴已让人跪在外头了,就等殿下发落。」高公公擦了擦泪珠。
慕容清握住了发疼的手臂,缓缓走到外面,只见一个小太监跪拜在地上,瑟瑟发抖。
「抬起头。」
小太监惧怕地慢慢抬起头,慕容清看到他满脸眼泪鼻泗,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来乾元g0ng侍奉已有多少时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回殿下,奴才来了不满一年。」小太监的鼻泗正在滑下。
想来今天乾元g0ng内人人忙得不可开交,父皇不在,高公公本来伴在父皇身边,大概也是得了消息才赶来的,所以安排早膳的任务就落在这个看来十分机灵的小太监身上。
只是他再机灵,也不会知道,血洗坤元殿那天,地上也有被人踏碎,浸满红血的红豆糕。
若是父皇知道此事,纵使这个小太监毫不知情,还是只有Si路一条。
「你可知罪?」
「殿下!是奴才错了,预备了三皇子殿下不喜欢吃的糕点,以致弄伤两位殿下!奴才罪该万Si!」小太监哭得眼泪鼻泗一同喷发,慕容清皱了眉。
说「罪该万Si」,可他这个模样根本就不想Si。慕容清只觉他口才不错,跟雨差不多大,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流畅地说话,而且雨都如此发狂了,他却只说他「不喜欢」,明显是个知进退的。
「你有罪,吾惩处,你可有不满?」
「任凭殿下处置!」小太监再拜,却可怜兮兮地看向慕容清。
「吾将要去寒山寺,大概两个时辰後便会回g0ng。两个时辰後,若你能在琉璃轩内寻得岗位,那吾就把你留在身边,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但若你在琉璃轩无所事事,无所用处,吾会将你送到父皇面前,让父皇定你的罪。」
「是!殿下!奴才??奴才一定会尽全力??的!」小太监一听见慕容清的话便行了大礼,然後急急向琉璃轩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殿下!您这是——」那小家伙JiNg灵得很,能在乾元g0ng侍奉陛下,在琉璃轩又怎会谋不到差事?殿下还把他留在身边,不就是保护他,不让陛下杀掉他吗?
「高公公,父皇回来若然问起,就说吾越俎代庖,斗胆将应要处置的人都处置了。」
高公公对上慕容清的视线,才明白慕容清这样处置小太监,除了想要留小太监一命,但更多是为了不让其他g0ng人受罚——毕竟其他g0ng人都疏忽失责了,若照皇的惩处,定少不了一顿板子,「??是。」
慕容清走回屋内,看了看熟睡的慕容雨,掏出手帕为他抹掉额上的冷汗,又再回头走到高公公面前,「高公公,雨睡後大概两个时辰便会醒来,这两个时辰内你派人好好守着,不准发出任何声音。雨醒来後你让厨子煮上一碗鱼丸羹,鱼丸做得、做得可Ai一点,再去请皇祖母来,就说不肖孙儿,拜托皇祖母照料雨弟。皇祖母为吾预备的马车已在g0ng门等候多时,吾已耽搁了,不得不动身,故此,有劳高公公了。」
眼前这位小皇子也不过十一岁,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高公公眼泛泪光,又向慕容清作揖,「殿下,老奴遵命。」
??
寒山寺上,寒风刺骨,但慕容清仍然坚持踏上长长的石阶。来到大殿前,他稍稍整理好衣衫,调整了呼x1,才拜见了一玄大师。一玄大师领着他到偏殿,为已逝世的先皇后点上一盏长明灯,然後放在佛像脚下盏盏长明灯的前方。
「殿下,点灯後还须诵经,老衲已屏退左右,殿下请放心。」
慕容清双手合十,向一玄大师躬了躬身,然後看着一玄大师踏出偏殿,关上了门,他才转身看向佛像慈悲为怀的目光,偏殿关上门後,yAn光无法透sHEj1N来,长明灯的灯光只照亮了佛像与木案的前方。
佛祖座下的灯光摇晃了一下,映得他的双眸特别深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两年前,他们兄弟三人因为後g0ng那些卑鄙龌龊的Y谋失去了母亲。而最近连日来,他夜夜不得安眠,一直梦到满身血W的母后在坤元殿内啜泣,以致昨天他便求皇祖母让他来寒山寺为母后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