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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傻傻的站在路边,望着马路上、桑塔纳车后面的一团蜷缩着偶尔蠕动一下的肉,那团肉只能通过形状判断是个人。
对于我说的话,女人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也许,今日所见的场景与遭遇,会是伴随她一生的梦魇。
但这些都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事情已经做了,就像陆峰说的那句话,对得起兄弟,对得起自己,这就够了。
可能,锤子的马子会做噩梦,会伤心,会难过,也或许会成为她一生难以抹去的阴影,但于我而言,当看见锤子如死狗一样瘫匐在我脚下,我的内心,是畅快的...
……
我把女人丢下车,把绳索割断,然后上车。
回去的路上,小卫坐到了副驾驶,他目光有些奇异的扭头看着我:“小四,你胆子也不小啊,你就不怕,方勇撑不住,万一死在半道上,你可就摊上事了。”
“跟卫哥比不了,卫哥,一百多公里,你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就过来了,昭陵不比江陵,你就不怕,来了以后回不去?”
我把话题抛给了小卫。
说实话,我挺佩服小卫的胆色的。
当年老鼠带着人,带着枪,把我堵在太白酒馆,连陆峰在中间调和都没用,最后还是小卫浑身绑满了雷管炸药,才得以逼退鸡婆。
但这一次不一样,陌生的地盘,卫疯子的名号在昭陵可没那么好使,他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就过来了,连枪都没带,仅靠着胆魄,未必能平得了事儿。
小卫伸出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半晌,平静说道:“回不去,也得来啊。”
我怔住,不太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顿了顿,小卫说出一句让人崩溃的话,“电话里,峰哥催得紧,小四你死不死的我无所谓,但峰哥的话,还是要听的。”
这不像是正常人能说的话。
看着小卫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真的想脱下鞋子,一鞋子抽死他。
一百多公里,他骑着摩托车过来帮我办事,亏我当时还那么感动,敢情小卫完全是听命办事,我和刘八斤这些人的死活,他一点也不在意...
我问:“峰哥让你去刺杀总桶,你也去啊?”
我只是说句玩笑话,我以为小卫会岔开话题,或者干脆的笑骂我一句,但没想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眼神在十根手指上游离着,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半晌,他很严肃的点点头,说:“去。”
“明知道会死,也去?”
“是!”
“为什么?”
“因为...是峰哥,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小卫抬起头,望着风挡玻璃上的一只死掉的蜘蛛,幽幽说道:“我是个被遗弃的人,从小,我就不知道爹妈长什么样,我没有兄弟,没有亲人与朋友,出生没两个月,就被父母丢在蒸水河畔的一条臭水沟里,是一个叫宁绍春的农民收养了我,宁绍春人还行,但他子女太多,他老婆心眼也小,在他们家,我处处受歧视和排挤,七岁我就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流浪。”
“在社会上流浪那些年,我什么白眼都见了,什么苦都吃过,吃野菜,挖树皮,在臭水沟里抓老鼠生吃,为了半个红薯,跟三个比我大四五岁的乞丐打架,被人打得头破血流,82年,在饭馆里端盘子,因为偷藏了客人多付的一毛两分钱,被饭店老板打到吐血,被逼着在饭店后门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是峰哥给了我生命,是他让我挺起胸膛活着,包括后来坐牢了,也是峰哥在抬我,给予我很多照顾...呵呵,最开始的时候,我是个很孱弱胆小的人,遇到峰哥以后,我才知道,人这辈子,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活法!”
我踩了脚刹车,放慢车速,扭过头,仔细端详小卫。
临近中午的太阳透过风挡玻璃,投射在小卫的脸上,他的神色宁静而自若,即便是说到自己童年的那段最灰暗的时光,语气也甚是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儿。
小卫收拢目光,瞥了我一眼,“看我干什么?脸上有花?”
“没什么。”
我心情有些复杂,我曾经很多次以为,小卫是个疯子,以为他神经有问题,甚至真的多次想过,他是不是真的脑袋被门挤过。
小卫给我的印象也一贯如此,95年秋天,小卫枪杀矮爷与狼头,扛尸体时,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觉得我魂魄都散了。
我并不觉得我胆怯,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置换到当晚的那个情景,肯定也如我一样,甚至比我表现更不堪,而小卫呢?
表现十分淡定,甚至后面上车后,他还有心情听DJ。
可他真的是疯子么?
小卫弓腰擦拭着鞋底的血,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是疯子,脑子不正常,其实...我只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六十岁以后的事情...人活一世,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而我宁卫呢,不奢求能活到五十岁,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骂我,死后会下第几层地狱,这辈子,我能把一个忠字写全了,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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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陵回来后,我和羊克、鸭子以及八戒都躲了起来。
不管场面话说得多漂亮,我也担心锤子会报复,也担心得罪了李世光,李世光会报复。
不止担心锤子,我们更担心官方,担心锤子或者李世光会报公安。
如果报公安,还是很麻烦的。
因为,当初扛着锤子的马子下楼时,小区里是有不少住户亲眼瞧见的,甚至小卫还用斧头威胁他们,而后来,开桑塔纳拖着锤子在马路上狂奔时,过往也有碰见过几个路人,我至今记得,有个扛着锄头,卷着裤管的老农看见我拖着个大活人时,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
总之吧,这些事儿,如果没惊动公安,那没多大事儿,类似的事儿,在神州大地每天都在发生。
但如果真的立案,或者有上层关系在施压的话,那就是个事儿,会很麻烦,毕竟,我听说锤子残废了,两条腿自大腿根一下,腿骨几乎磨完了,送医院时,据说医生看见他那副惨样,都吓了一跳,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后来全力救治,腿也没保住,双腿自腿根以下,全部截断,混了个高位截瘫的结局,李世光后来高价请了个女佣人尽心竭力的照顾他,每天鼓励他,照顾他饮食起居,包括大小便等,即使这样,锤子也只活了一年零七个多月,没能看见新世纪的到来,于1999年初冬,在一个雨夹雪的夜晚,从椅子上摔下来,死去。
锤子死的消息,是后来道上的朋友跟我说的。
我不知道锤子高位截瘫后,是什么心情,我也没法想象,锤子坐在轮椅上,拉屎拉尿都要人帮衬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曾经,想到锤子,我内心也会有一丝愧疚,但也仅仅是一丝丝的愧疚,当我看见八戒阿巴阿巴的努力的跟我比划时,当看见光着膀子的鸭子后背上的两道七八厘米长的宛若蜈蚣一样的疤痕时,我心里那一丝丝的愧疚就会立马消散。
或许,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该踏入这条道,也或许,我们都没错,这就是命,因为...刀剑无情,谁也无需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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