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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是期恪值夜,青娘于是拉着南妈妈一起睡。
沐浴时,南妈妈要像从前一样服侍,青娘知道自己身子是副怎样的暧昧相儿,不好意思地推拒了。但到底也没拗过,褪了衣裳泡在桶中,叫南妈妈帮着擦背。
她一头及膝的青丝松松绾在脑后,鬓发如云。南妈妈用细棉制的巾帕一下一下抚过脊背,动作细致轻柔。热雾蒸腾中,那身子光滑如玉,通身上下连颗痣也没有,水珠滴溜溜滚下来,活似清莲里的露。
只那嫩莲一样的肌肤红痕斑斑的,南妈妈瞧见,不由抿嘴一笑,知道这位新姑爷是极喜欢自家小姐的,不免细问起房事来,“姑爷待小姐可温柔?几日里进房一回?瞧着也太粗蛮了些,也不对小姐怜惜则个!”
青娘“嗳呀”一声,趴在浴桶沿儿上半晌抬不起头。
“我的好小姐,怎么跟妈妈还不好意思起来!”南妈妈笑呵呵的,“我瞧几位‘丹’姑娘”的颜色都极好,小姐预备叫了谁做通房?新婚也有一个多月了,小姐不方便的时候,姑爷是喊了谁去服侍?”
听到这话,青娘窒了窒,“一定要安排了人做通房吗?将军、将军从未提过这事,我也就......”
南妈妈眼前一亮,“那之前姑爷也没唤人去服侍过喽?”
青娘点点头,“嗯,那几日他都陪着我,”想起那些天顶在自己臀后火热滚烫的物件,耳根子红彤彤的,一下子漫到颊边。只强忍了羞意,说与南妈妈听,“......他虽难耐,却没有叫人服侍,都与我同榻共眠,还......还帮着我暖肚子。”
南妈妈笑眯了眼,连声道好,夸赞青娘好手段,抓得牢丈夫的心。
“只不过,为着以防万一,这通房还是要备下一两个。”
青娘咬了咬唇,想起从前家中惯例,勉为其难应承下来,“丹冉她们就算了,她们随我从宫中出来,也不是为了给人做通房的。”
南妈妈点点头,“既如此,就从咱们家这边选了好的来。以后便是受宠抬了姨娘,也与咱们一条心,不怕她翻天。”
这些都是青娘一直以来熟悉的“正常”生活——嫁人之后如何服侍婆婆、应对妯娌、拿捏丈夫,又如何挑选通房、管理妾室、维护自身利益,这些母亲都对她一一说过。
只这两年青娘过得实在太不正常,以至于随着南妈妈的到来,这些“正常”都显得十分别扭了。
甚至有些膈应。
“哦。”她只淡淡应了一句,便转过身去了。
南妈妈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正待劝一劝,突得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
青娘见南妈妈指了自己胸前惊叫,以为是期恪作妖留下的痕迹太......夸张了,不免红着脸替他辩驳,“诶呀,能是什么,我又不痛......”
“叫我看看!”
南妈妈不耐她遮掩,掰开手凑上去,细细查看青娘颈下几寸的地方。
青娘一怔。
那边南妈妈已泪如雨下,“这是怎生弄的,怎的就伤到这般要紧处了?伤得重不重,还疼不疼了?”
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已淡得和周围肌肤融为一体,青娘没想到南妈妈还能看出来。
“妈妈......”
“我的心肝肉啊......”南妈妈哭得浑身发颤。她是从青娘一出生便服侍着的,用自己身上血化成的奶水一口一口奶大了......从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到前几年的亭亭玉立,从未离开过一步。
那年不得已分开,南妈妈满以为是保护。毕竟人多留下的痕迹便多,若给贼人引了路,她死后便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救不回小姐,赎不了罪。
哪知,便这样也没护好小姐。
“快,跟妈妈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娘怔怔的,回想过去数次求死的经历,明明不过一年多,已久远得仿佛上辈子。
“妈妈,我不知道怎么说......”
......
拨步床的帷帐放了下来,床角立着一架莹莹如玉的羊角宫灯,底下垂了大红色的丝绦络子。一点点的光晕在姜黄色的帐子上,看得人暖暖的。
南妈妈盯着那一点光,心如刀绞。
她怀里,青娘已蹙眉沉沉睡去,只腮边一颗极大的泪珠,时不时嘤咛两声,仿佛被噩梦惊扰。南妈妈小心地抚去,像从前那样轻轻拍着背,哄她入睡。
听到赐婚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好。凭自家小姐的颜色,在宫里转那么一圈,哪可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想也知道皇帝见了小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天恩难测,这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受得要受,受不得也要受。便这样赐了给最贴身、最信任的禁军统领,到底是为着日后行事方便,还是真的厌弃不要了?南妈妈只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不管怎么也不能叫小姐一人在京中受着,要生要死她们这群人都得跟着!
只一进府她便放了心,
', ' ')('青娘那闲适放松的模样儿,分明是落了定的。说起那位新姑爷来也是满面娇羞,并不见一丝为难。南妈妈遂闭口不提一路上的担心,只一心为以后操持打算。
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姐入宫前还经了那样的难堪!
杀千刀的江家......南妈妈牙根都咬得咯吱咯吱响了。
我老婆子跟你们没完!
......
第二日晚间,期恪回来的路上便听耿亮说了匣子的事。
周诚拉着彭安陶江就守在大门等。
进了门,期恪也不废话,叫了他们齐至双清堂。待听过周诚去金陵接人的一番经过,便问其余三人有关那个“巴掌大雕牡丹花紫檀木匣子”的事。
“夫人问了那个匣子是谁买的、何时买的、买回来做什么用,我就......全都说了,”陶江摸着脖子,也觉得自己“口供”交待得太快太全乎了,“然后,夫人就说她会跟您商量,不关我们的事,叫我们退下了......”
周诚翻一个白眼,解释道:“爷,原先咱家里都是大男人,什么都好说,现在毕竟不一样了......头回碰上这种事,他们几个都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是我回来听说了,觉得不管夫人是怎么说的,我们几个都应该告诉您。”
期恪皱着眉,难道青娘这几日的别扭全是因为这个吗?她以为自己私藏了别的女人的信物?
那她......是在吃醋?
四人面面相觑,周诚看着面色越变越怪异的期恪,突得想起“疏不间亲”这句话,不由打一个寒噤,跪了下去,“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是您的人,有事不该瞒着您......”越说越坏,越坏越不会说,干脆直接闭了嘴。
耿亮一个哆嗦也反应过来,紧跟着跪了下去,一旁彭安拉着陶江也跪下了。
期恪回过神,见四人齐齐跪着,一时哭笑不得,叫了他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要谢谢你们解惑呢!”又对周诚道:“你办了一趟差,我还没赏你。照旧老规矩,跟着去的每人一百两银子,我叫老方去办。你呢,就自个儿去账房领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吧!”
周诚忙不迭地推拒,“不敢不敢,爷,夫人赏过了,我们这些去金陵的夫人全都赏过了。”说罢拿出那个荷包,受宠若惊地打开来,“爷,这就是夫人赏的,您看我怎么办......”
期恪也叫这曜目的金黄色闪了下眼睛,笑道:“夫人既赏了给你,就是你的了。那二百两你也还是收着,虽不及夫人赏的,但多少也是银子。”
见周诚拿着金豆儿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期恪笑着多说了两句,“夫人赏人就是这样,不仅比我大方,还喜欢做些漂亮的花样儿出来。像一些金瓜子、金锞子、金豆子之类的,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彭安想起腊八那日得的两颗刻了步步高升字样的金锞子,颇认同地点点头。
“我知道如今家中一些事变了样,大家有些不习惯,”期恪念及自己的一些不惯之处,觉得他们肯定更加无所适从,不由安慰道:“这些差事你们原先都做惯了的,夫人也是按照各人所长安排下来,只名号上有所不同,手底下多了些人而已。你们从前干的什么事,以后还是一样,把这些人按自己的心意用起来便是。”
“你们是如何独当一面的,就要如何训练手下的护卫、小厮,让他们将来也能独当一面。说来我们在京城开府至今也有十三年了,也该养一养底蕴,正一正风气了。”
“是!”
耿亮、陶江、彭安、周诚正色行礼,齐声应诺。
......
进了东路垂花门,期恪捏了腰间荷包,心内颇有些忐忑。
又止不住的期待。
该如何与她说明呢,也不知说了之后她会不会生气。毕竟是私藏了她贴身的物件儿,还是那样早的时候......
那会儿两人还都不认识呢,不晓得她会不会责怪自己失礼......
纠结又纠结,待进了正院,期恪惊喜地发现青娘又像从前那般在房门口迎他,不似前几日那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阴阳怪气。
她身侧,除常见的几个丫鬟嬷嬷外,还跟了一个着秋香色素面夹棉褙子的老妇人。这老妇人约摸四十岁上下,神情端然,气质沉肃,虽低眉垂首,眼神却一直打量着自己。
一时间期恪颇有种被丈母娘审视的错觉,提心吊胆的,生怕过不了关。
走近了,见青娘神色端庄中夹着一丝客气,他顿了顿,伸手欲牵她,被一巴掌拍了手背拒了,还被瞪了一眼。
那一眼中几分羞,几分嗔,几分怒,就像他们情好中他不听她话时一个模样。
期恪暗松一口气,放了心。
“这是南妈妈,是从小服侍我的乳娘。”进了屋,青娘为他介绍南妈妈。
南妈妈定定看了期恪两眼,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原本一派肃然的面孔看上去温柔又慈祥。
她跪下磕头,行了
', ' ')('认主的礼节。
期恪忙侧身避开,只受了半礼。青娘唤丹冉将南妈妈扶起来,又叫金陵来的一众人进来拜见。
这般忙乱过一番,她服侍期恪换了家常衣裳,叫丹若传了饭进来。
南妈妈亲自在一旁服侍。
龙井虾仁、多味乳鸽、清蒸江鳝、松鼠鱼......照旧是一桌子地地道道的杭帮菜。
青娘笑盈盈地用着饭,胃口较前几天好了许多。
那老鸭汤汤头浓郁,小黄鱼滋味鲜美,鸡丁口感嫩滑,樱桃肉味道酸爽,素炒青菜也清清爽爽的,不光吃,看着也是色香味俱全。
只期恪味同嚼蜡。
他原本就对这样精致玲珑的菜品敬谢不敏,直接点说就是——吃不饱。遣了人陪青娘吃是亲近也是情趣,哄她吃菜或是喂着喝粥,都很美好。
但此时此刻,南妈妈立在一旁,手持一双乌木镶银嵌玛瑙的筷子布菜,真正食不言寝不语,这就比较让人如鲠在喉了。
本来期恪能喝三碗汤的,最后都只喝了两碗。
这么折腾一番,到两人各自洗了漱放下帐子窝在床上,期恪颇有些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饭没吃饱,另一个地方总要吃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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