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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马严在漫长的等待中坐立难安,终于在第三日的最后一个时辰,天破云飞,强劲的风吹散荷花,花瓣如雨簌簌凌乱,下一秒,风停云止,院子恢复安逸的原状。
“来了?”乾岚落子,四条断神锁喑哑似雷击,振动中破土而出。
“师弟!!!救——”嘴巴被捂住,马严瞪着眼被拖入黑暗中。
“妖孽!放了我师兄!”言若举刀,几步跳过长廊,刀锋直指男人的喉咙。
男人回眸——
刀尖入水,荡开圈圈涟漪。
镜子!
面前是镜子!言若俨然从镜子中看见自己惊愕的脸!
他被一阵难抗的术法吸进镜中,身体在下坠,他看见男人抓着他脚踝,跟着他一同坠入镜中。
断神锁上紫电凌闪,男人像是在压抑着痛楚,浅浅蹙眉,胸口兀地发胀,鬼使神差,言若抬手,没抓到男人,指尖相错,只一眼,两人双双坠入虚黑中。
...
王府。
幻境逼真,放喜的爆竹连绵,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言若贴墙而走,他掉入此地后,便和那妖分散,而勘破幻镜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于虚假之中找到真实的敌人,言若得找到他。
“今时乃良辰吉日!”言若躲在柱后,过去的两丫鬟窃窃私语。
不知为何,从府中苏醒后,便莫名心悸,这里的环境氛围让人熟悉,明明没有来过,自己却能轻车熟路的绕到大堂。
太奇怪了!
王府挂红,贴的双喜随处可见,心口在发疼,言若的指甲掐入肉中,妄图保持清醒。
今日,是有大喜之事。
这个亲...没结成...
不,是一开始就错了,这个亲不能结!
不知道为何,一个两个念头堂而皇之出现在脑海里,脑袋要被撕裂了,言若死命抗拒这些凭空的念想,咬住牙关,他捂着胸口,突然咳出一滩殷红的血。
“啊!你怎么回事!”路过的丫鬟惊声尖叫。
言若恍惚推开她,他踉踉跄跄跑上石阶。
心里只有一个笃定的念头在叫嚣,不能结...这亲不能结!
“夫妻对拜!”
金光锻刀劈空而来,两相交拜的新人堪堪分开,大红喜袍卷涌,言若抽刀,刀尖对准男人,“妖孽!”
“若儿?!”男人皱眉,金冠束顶,玉样的面庞不见半分狼狈,“若儿,你在这,那他是谁?”
言若蓦然回首,躲在他背后的人自掀红盖,四目相对,双双怔住,一模一样的脸庞连细微的表情都像一个模子里精细刻画。
这是幻镜!都是假的!
头疼欲裂,言若捂着头,有无数人在拉扯他的衣裳,都是假的!
脚下一空,言若摔下台阶,最后一眼,他看见男人飞扑上来,抓了个空。
...
疼,全身的骨头应该是被投入炼炉中重新锻造组合,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有光...言若陷入了梦魇中,睁不开眼睛。
脚步由远及近,就在耳畔。
“若儿!”
言若猛然惊醒,他的眼睛尚未适应强光,来人贴心的为他挡住光,是那个男人。
“你怎么睡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一会儿!”男人亲昵的拉起言若,“跟我回家吧!”
应该抗拒的,但言若忽然没有力气做,他茫然的被男人牵着走。
跟着男人回屋,不是富丽堂皇的王府,是一间乡野农院。
“让我猜猜!鱼要糖醋的?”男人弯指刮蹭鼻尖,有点痒,也有点想笑,言若的脸在发热,他局促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男人捧起他红透的脸,“若儿,你在想什么?”
言若嘴唇嚅嗫,他定定望着男人笑若繁星的眼眸,答案呼之欲出,“你...”
“嗯?”
“你到底是谁?”
男人在笑,他抱住言若,下颌磨蹭发顶,言若的心在狂跳,腰间的锻刀硌人,让拥抱都变得不能尽人意。
想要抛下刀,丢下一切,留在这里,想要干脆醉在此处,忘记俗世了了,言若焦躁的喘着粗气,说话都像是嘶吼,“说!你是谁?”
“我是...”男人放开他,挠头,“我是乾岚啊!”
乾岚...该死的!乾岚究竟是谁!
屋外火光四起,房内门窗紧闭。
言若想靠近窗,一窥外面的境况,他的眼睛被轻轻遮住,“别看。”
是乾岚。
“你把我交出去吧!”言若说。
男人将他死死卡进怀中,“皇位我不要,我只要你!”
“傻子!”言若清清浅浅的笑。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乾岚像是怕他要逃,固执的抱着言若。
“手松松!”言若臊着脸,面前从他的臂膀中探出
', ' ')('脑袋,“呼吸!”
乾岚抿唇,不情不愿的松开一些,他凝视着言若,火光下,容颜是如此的俊逸,言若想,一天对着这张脸看上几千遍也不怕是生厌。
“怕吗?”乾岚在问。
言若摇头,“不怕。”
你不怕,我就不怕,纵然是死在当下,也是死而无悔了!
...
“我乾岚,无愧于天,无愧于地,独独愧对列祖列宗。”
“你疯了!为了一只狐妖!逆天而行!”
“想要他轮回转世,用你自己的命来换啊!”
...
“这些都是幻镜!”断神锁在地上拖曳出火星,男人淡然的抬首,望着一面肃穆的灵牌,乾家列祖列宗安葬于此,他随手拿起牌位,拭去其上的灰尘,朱笔描摹着两字,——“乾岚”。
是他,又不是他。
乾岚恹恹的把灵位放回原处,听到后头动静,他没回头,“你来了!言若!”
“你究竟是谁!”言若破门而入,倏然满目的牌位。
“我不知道,我忘了。”乾岚回身,“我只记得我在等人。”
提刀的手不稳,言若呼吸沉重,“等谁?”
“我忘了。”乾岚茫然的凝望言若,“等得太久了,不记得了。”
“你呢?你是来杀我的?”
“这些都是幻镜,都是假的吗?!”言若答非所问。
“是幻镜。”乾岚勾唇,他抬起言若颤抖的下巴,“你是来杀我的,你为什么哭了?”
哭了吗...
言若胡乱的擦眼睛,泪却越擦越多,想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杀了我吧!”乾岚揩去他的泪,温言道,“杀了我才能走出幻象!”
“不可能!”言若抗拒,他想逃,但偏偏被乾岚抓住手腕。
“杀了我!”
“不可能!你别逼我!”
“你不杀我!我就杀他们!”乾岚面色黑沉得可怖,他一挥手,马严连话都没说口,蹬着腿吊在房梁上,生生被捏成人干!
温热的血溅到脸颊,言若歇斯底里,推开乾岚,“你干吗!”
“杀人啊!”乾岚无所谓的笑,“还有你最敬爱的师傅!是吗?”
师傅垂头被绳索扯住喉咙。
言若肝胆俱裂,“放了他!”
“杀了——”
话语戛然而止,刀锋没入胸口,乾岚毫不意外的挑眉,伸手将言若揽进怀里,“真好...还能遇见你...”
“乾岚...对不起!”言若托不起他沉重的身躯,抱着他摔在地上,温热的血从刀柄流到指缝,紧接着是整片掌心,“对不起!我错了!”
“别怕!”断神锁泯灭化灰,戴了万年的枷锁,终于在生命最后时刻,得到上天宽恕,乾岚想说好话,但张嘴吐出来的只有血,“幻镜...都是假的...”
哪有什么师哥,哪有什么祠堂,有的只有怀里化为光点的灵体,只有乾岚是真的。
“我带你走!去找师傅!去找随便哪个神仙!我救你回来!”
怀抱一片空,手掌径直穿过乾岚的虚化的躯体,言若愕然,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掌心。
“真好!”他说,“言若,我太累了...”
...
镜子四分五裂,院子灰飞烟灭。
马严抓着师弟冰冷的手,逃也似的的冲出院子。
“师弟!回神!”马严气愤,“你别想他了!那就是恶鬼!”
“他不是!”
“那他是什么?!”
言若默然。
坤琊山
“师傅!请你救他!”血从额头渗出,跟感觉不到疼痛般,抬头只有那几个字。
“你身上的符咒可以不再用了,你已不再是妖,是真正的人了。”老者叹息,悠悠翻过纸页,“和仙人作交换,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以命数换你凡胎轮回,受责等你万年,由你来结果孽障,万事因果有序,天道是公正的,神魂俱损,是他应受的。”
“但对乾岚!不公平!”
“言若!慎言!”老者喝道,“天道是公平的!”
天道公正吗?言若迷茫了。
他要去找乾岚回来!他等了自己万年,总该还自己等他了!
天地偌大,乾岚一定在某处等着自己!
“师弟!”
言若打翻水,头也不回的一路跑下山,马严追都追不上。
“回来!”
“师傅...”马严指指山下,脚步犹豫。
“且让他去吧!”老者深深闭眼,“都是造孽!”
你想问坤琊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那我不知道。
但你要说,坤琊山下一个疯子,那我还知道一些,此人名唤言若,是个专找袭墨裳人的疯子。
听说他在找爱人?
', ' ')('可扯吧!
他就是一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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