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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透亮的阳光在石膏像后的窗子里撒进来。肖童坐在原色的松木长凳上,双足交叠,两条腿放松的伸出去。这个姿势让他的下肢看起来特别的纤长。
有个雪白衣裳的大男生,明明长凳一边还有空间,却没有去跟肖童挤坐在一道,而是掇了个软椅搁在肖童的斜前方,半尺远的距离,半蹲半倚在深蓝绒面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样子,自有一种风流,眼角都带笑,看肖童开开心心比划着双手,讲风里的马鬃怎么用水彩去描摹。
楚战国踏进来时,就见到阳光照得小孩儿的皮肤姣玉软花。两个人,都好看得模糊了年龄和性别,都张开嘴在笑,牙齿都白得像瓷,只是一个更莹润,是春水里养出来的细瓷粒,一个更明峻,像橱窗里列着的瓷鞘。
屋子中间一张比乒乓球台那么大的桌子上除了大卷画纸密密笔海之外,还蓄了一瓶新鲜茶花。从楚战国的角度看去,那淡色的花仿佛正开在小孩儿的鬓边。
小孩儿从侧后方叠了几层颜色的弧足几上拿水来喝。这个动作让他拧过腰。水晶玻璃的大大的水杯,像个水母,上头刻着缕缕的花,透出里头七成满的淡绿的水,漾着阳光的金屑。当他看到楚战国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水洒在身上。茶香漾开。
肖童的反应很激烈,让楚战国以为他烫伤了。长腿两步就擦过大桌子,撞得茶花簌簌的抖。大手压在肖童的肩上:“给我看看?”
肖童只是更紧的蜷起身子。楚哥哥不是说他在房子里卧床没有收拾出来,所以先去住酒店了嘛?为什么今天又出现在画室?
吓得他像一只蚌,壳咬得紧紧的,护住里面的蚌肉。但他自己都知道这壳有多脆弱,人家一砸就会砸破的。所以他把湿的手腕伸出去,像是作为一种交接和牺牲,让人家拿去了,就可以放过对他来说更担心和更重要的蚌肉。
楚战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很细,一把就能抓断似的;柔腻,好像在软媚的像你请求不要毁灭;手太温顺的垂在前面,好像是已经死了。楚战国的手一点都不敢用力,怕伤了他;一点都不敢放松,怕生命真的会消散在虚无中再也不回来。
手腕上的湿痕,一点都不烫。
雪白衣裳的大男生一直惊得似灵魂出壳般,到现在才回魂,捧着水晶杯拿远。这是他亲手泡的茶,每次都晾到只比体温略高一些才拿出来的,绝对不会烫:“童童,我包里有球队的替换衣服,你不嫌弃的话先换上?”
肖童不要太乐意!可是恶龙还把爪子踏在他的壳上呢!他一动都不敢动。
大男生拍楚战国的肩,有一种很自来熟哥儿们的洒脱姿态:“哎,跟你说个事儿。”
楚战国还是不想松手。他对肖童道:“我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肖童鸡啄米一般点头,又摇头,几乎要哭了:“马上就好。你要的床垫我定了。两天就到。”
“几年前我是不是见过你?”大男生瞳仁深了深,问。
龙爪子松开了。小肉蚌低头躲进模特用的换衣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战国的心跳不规律,声音有点低哑,音调很不好:“你什么意思?”
大男生的脸也红扑扑的,揽着楚战国走开些。衣物的窸窣声听不见了。两个人都透过点气。大男生道:“几年前是不是你在童童身边?”
“什么?”楚战国皱眉,“我跟他小时候认识的。后来我一直在国外。几年前他身边有什么人?”
“哦,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是童童入学之后才认识他的。”大男生露着牙齿笑,在楚战国发飙前把手伸给他,“明浮轩。”
楚战国不情不愿的握了一下:“楚战国。”
明浮轩的手相当软,像女人一样,但是宽,而且凉薄,这让楚战国很不舒服。握了一下立刻松开。明浮轩也没有任何挽留的表示,把手收进裤兜里,目光闪动着,笑道:“楚。原来……那难怪您这么多年不回来。现在局势变得很快哈!这次回来是长居?小住?童童还住那里会妨碍你不?嗐!看你也很爱护他啊!特别有爱心。那你发现没有,童童其实有一个安全距离。”
“……?”楚战国刚把手掌收在身后蹭了几下,嫌弃的表情忽然顿了顿,悄悄竖起耳朵。
“如果你在安全距离以外,可以看到他很放松和开心的样子。但跨进界线里,他会紧张。你离得再近,他会整个僵住。你发现没有?不知道他小时候会不会受到过什么伤害?”明浮轩很关心的样子问。
楚战国一边想起昨天把他笼在手臂里,小家伙立刻僵硬、几乎连呼吸都停止的样子,恼火道:“没有!他能受什么伤?”身份本来不比自己低,后来家里出事,楚家长辈念旧,立刻帮这小孩儿给护住了,人家也没再赶尽杀绝。这些年风向一转,愈发的春暖花开。他能受什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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