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臻又好气又好笑, 道:“老八自己那点出息,有什么脸笑话你。他服你还差不多,我都得服你。”
兰奕欢就当好话听,得意道:“嘿嘿,那你叫我哥。”
太子身后整理衣服的宫人忍不住笑了。
兰奕臻按着他的小脑袋晃了晃:“你下辈子吧!”
兰奕欢被他晃的差点没站稳,连忙攥住了兰奕臻的衣带,心里想,现在其实已经是下辈子了,但他竟然还是个弟弟,唉。
兄弟俩闹了一通,兰奕臻也终究妥协:“算了,你要去便去吧。”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你也……总得长大。”
两人到场的时候,四下已经坐满了人,在正中间的位置,就是新近刚刚搭建成的法坛。
看到太子领着七皇子进来,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行礼,五皇子也从座位上起来了,但他并未躬身,而是远远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自从知道兰奕欢会成为以后的皇位继承者之后,他就总是忍不住要以一种全新审视的眼光看待这个弟弟。
他想,为什么兰奕欢一直留在东宫不肯回来,难道原来他从小就是一个这样心机深重的孩子,知道努力去靠近更有权势的人?
会不会因为他和太子有了这层关系,这段缘分,后来他才会上位成功,上位之后,也没有对太子赶尽杀绝?
他们两个的关系……难道真的比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亲吗?兰奕臻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哄得兰奕欢连家都不回了。
可他一定没有想到,以后会是兰奕欢坐上了那个位置吧。
五皇子心里正想着,齐延就从一边走了过来,笑着对他拱拱手,问道:“殿下最近可好啊?”
五皇子跟他这个舅舅倒是一向关系很好,说道:“是二舅来了。我还行吧,左右好也好不到哪去,差也差不到哪去就是了。”
他说话向来自带一股风凉劲,齐延不禁摇了摇头:“五殿下,您这张嘴啊。”
他说着,朝五皇子刚才注视的方向看了一眼,五皇子便道:“小七一直在太子那里,我有点挂心。”
齐延说:“那孩子天生冷情,看着跟谁都亲热,实际上谁都进不到他心里去,他想跟着太子,谁也没法子,由他吧。只是你娘难免伤心,你该好好陪着她,她可只有你能依靠了。”
五皇子正想说,兰奕欢不过是在东宫暂时住一住而已,早晚得回来,怎么就到了齐贵妃只有自己这个份上了,但他还没开口,齐延已经忽然凑近。
他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道:“殿下,记住,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头。”
五皇子一怔。
齐延意味深长地说道:“护国寺突然失火是不祥之兆,这总得有人来承担啊。”
五皇子隐约会意,低声道:“你是要对付——”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只是目光向着太子的方向微微一扫。
齐延只是微笑不语。
片刻之后,五皇子整了整神色,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由于皇上长期不理政事,皇后又个性强势,如今的局面,是太子早早理政,优势和地位远高于其他皇子。
但是五皇子却注定不能向兰奕臻臣服,因为从他们的母族开始,立场就从来都不一样。
皇后一族的戚家和贵妃一族的齐家各自送女儿进宫,本身就是要互相制衡,这也是兰奕臻一开始总想把兰奕欢送走的原因。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双方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的交锋,积累了无数的矛盾,五皇子和太子注定了生来就是宿敌,不可能和平共处。
一旦太子上位,齐家必然会遭到清算,所以五皇子身上系着齐家的安危荣辱。
上一世兰奕欢登基之后,倒是并没有打压太子一支,对齐家也没有特别的优待,所以两家依旧在他的治理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今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不能有分毫懈怠。
随着日影缓缓地移动,时辰终于到了,所有人也都就坐,敬闻大师同宏安道低声交谈了几句,走上法坛。
这里的所有安排以及整个仪式流程都是他们两个共同商议的,但做法时总不能僧道一起上,所以依旧是由敬闻大师主导。
他盘膝坐下,手拈佛珠,宝相庄严。
下面的人望着这位被封为国师的高僧,还有人在悄悄地议论着,夸赞正是因为敬闻大师的努力,才在这次的火灾中保住了很多性命,只要有这位高僧在,国家必定安好无忧。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一片的赞誉声中,实际上敬闻大师已经满后背都是冷汗了。
自从那天不小心调戏了韩太傅,又见了鬼之后,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不停地出现幻觉,看到曾经那些被他害死的孩子回来找他,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甚至在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就有几只浑身是血的小鬼在不停地转悠着,而且不断试图往他衣服里面钻,弄得他浑身上下痛痒难耐。
敬闻大师站起身来,假作绕着场子走来走去,驱鬼祈福,实际上却是要借助这个动作缓解身上的不适。
他一定中邪了,要不就是被下了什么致幻的药物,等到今日事毕,他腾出功夫来,一定要找到到底是谁谋害于他!
“陛下!”
虽然知道那些鬼怪是幻象,但那种如同万蚁噬体的痛痒还是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敬闻大师念了两圈经,忽然站定,勉强保持住高深的神情,说道:
“小僧已经祝祷完毕,马上就要向上苍叩问灾星真正的身份了,这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完全不受到外物干扰。所以还请陛下吩咐人用帐幔围住法坛,以免小僧分神。”
皇上转头对兰奕臻道:“太子?”
宫中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兰奕臻做主的,他闻言应了声“是”,叫过旁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那人一躬身,便匆匆下去了。
有了太子的吩咐,很快,敬闻大师就被一层层的帐幔挡了在法坛的中间,外围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隐约的影子,却不能查知他具体在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