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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允在一天前拿到了小季和江晚颜的基因检测报告。
沈蘅差人给他送到了办公室。
连同之前在他们离开前,给小季做体检的报告单一起。
沈蘅听到程允居然没见过那张体检单时也很惊讶,程允这才知道沈蘅早已把体检单给了小季,只是小季一直没告诉他。
体检单程允第一时间就看了,眼看着上面一点都不正常的指标,头就疼了起来。
一半是担心,一半是被气的。
小季的激素紊乱一点都没好,还跟着他去了边境,甚至还正好遇见了突袭。想想都叫人害怕。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不过似乎这次他回来,虽然精神状况差了很多,倒是没有再动不动就流鼻血了。
程允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这种被瞒在鼓里,生气又无处发泄的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
当年的江临也一模一样。
江临不说就罢了,晚颜都知道江临在和程翰上床了,却也不告诉他。直到他亲眼撞见的那一刻,他才知道,研究所里传的传言,江临为了让自己不被分配出去,爬了Alpha的床去讨好他们,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而且那个人还是程翰。
江临应该知道程翰对他做过什么的。
他脑袋空白,怕他是被逼迫的,着急去问,却只听见江临一句,你什么都做不了。
那句话曾在当年狠狠地刺伤了他。
但那时候江临说的对,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时候他也只是研究所里的一个普通Omega罢了,充其量幸运了一点。但也绝不可能有办法扳倒程翰,也没有办法带江临逃跑。
他只能愚蠢地试图拿自己去交换。
可他甚至连决定是否交换的权利都没有。他们的命运被掌握在研究所的Alpha手上。
他那时候还是太弱小了。
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又总爱说大话,还总是一腔无用的担心,要是他自己是当年的江临,肯定也很不得掐死这种小孩儿。
程允掐着眉心,自嘲地笑笑。
现在让他再想当年的事,当年最终会变成那样,和他们每个人都离不开关系。
至于跟着体检报告来的另一张鉴定单,程允却一起没有打开。
他仿佛忘记了它一样,但他自己却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
在真正打开之前,他去到了医疗室深处,晚颜的病床前。似乎呆着那里,和与他有着共同哥哥的妹妹一起打开,能稍微让他有一些勇气。
他把装着鉴定书的牛皮纸袋放在江晚颜身边。医疗室里的睡美人儿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还在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的生命并没有消逝,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程允熟门熟路地搬来椅子,坐在她床边。
他安静地陪了她一会儿,突然说对她说,“晚颜,我可能快要找到哥哥了。”
江晚颜安静地沉睡着,就如同这往昔无数个日夜一样。
房间里只有程允自言自语空荡地回响着,“虽然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哥哥,但我总觉得他是。”
当然不可能有人答复他。江晚颜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曾经的她还是一个明眸皓齿,明艳动人的少女。
晚颜性子烈,脾气并不比她的哥哥软多少,似乎姓江的骨子里都一模一样的倔强。
她比程允要早知道江临在和Alpha上床的事,程允目睹了她无数次因为这个和江临吵架,吵完架又不肯哭,憋得眼红。
她知道所有的谣言都是真的,但还是会在每一次听到有人叫江临婊子的时候冲上去打人。
好在她是上帝偏爱的宠儿,她天生的异质信息素总会救她一命,在她成年之前,没有人敢动她。
她并不甘愿留在这里,接受所有研究所Omega的宿命——被嫁给Alpha。
他们都不喜欢Alpha。
因为她自己,因为程允,因为这里暗无天日的牢笼,也因为他们的哥哥江临。
程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一旁拿起了被他忽视许久的牛皮纸袋。
“希望我们好运。”他这样说着。
一句无谓的祝福,是与不是,谁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好运?
拆开的牛皮袋里,只有一张单薄的纸,最上面是小季的名字,接下来是一串他看不懂的数据。
他犹豫了很久,才把那张纸完全抽出来。
结果在最底下。
白纸黑字的三个大字。
程允的手在看到那三个大字的时候不禁一抖,因为上面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大字儿,倾向于。
是了,他们,倾向于,是兄妹。
兄妹之间的检测结果并不准确,沈蘅一早就告诉他了。
但他还是因为那三个字不禁颤抖。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很乱。
尽
', ' ')('管这只是一个并不准确的鉴定结果而已,他依旧有可能是,也有很大可能不是。
但那一刻,倾向于三个字儿好像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这三个字,再加上他曾经积累的怀疑,已经足够让他内心不详的猜测逐渐真实起来。
甚至他的直觉已经在告诉他,那是江临了。
程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
那张检测单被揉烂,他想假装不在意地丢在一边,可又不住地去瞥。
可如果那真是小季,他的腺体是怎么回事?信息素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江临的信息素是很正常的味道,不像小季。
小季那甜腻恶心的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小季刚到平全军时沈蘅曾经和他讲过小季的身体状况。
他们讨论过小季古怪的信息素,但那时候沈蘅说,那样的信息素可能是因为反复的腺体损伤,或者被太多Alpha标记。
真他妈的合理。一个被反复标记的性奴,最终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味道。合理极了。合理到程允都忍不住骂人。
这甚至堵死了他最后一条自我欺骗的路。
可那如果真是江临——
程允捂住脸,颓然地长叹。
他现在真想来一根烟。或者灌自己一瓶酒。
他不是想要逃避,可他的手一直在失控般地颤抖。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医疗室的门被敲得山响。
程允现在一点没有心情去管自己职务上的事,况且他都下班了,他按着怒火,想把门外来找他的人给轰回去,却没想到,那人当头一句,“程哥,你快回去看看吧!小季他出事儿了!”
程允再见到小季的时候,是在自己宿舍房间门口。
那里早已围了一圈的人,医疗室的人也在。
里面是不是传来野兽一般的呜咽声,和惊呼。
他们在喊,控制住他,小心别被他伤到了。
程允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他才刚刚打开了那封检查单,也才刚刚得知了他可能的身份。小季怎么就出事了呢?
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缓慢,声音也变得遥远,在遥远的尽头,是小季那张让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程允被人推着,有人叫他进去,有人在告诉他。
小季失控了。
他一天都没去医疗室,沈蘅担心着人来找,没想到却遇见他发了病。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陷入了极度严重的应激反应里。几乎认不得人,还极富攻击性。
任何稍微想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撕咬。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这次甚至沈蘅去也没有用。
程允亲眼目睹了他像一只野兽一样缩在墙角,龇着牙威胁稍微靠他近一些的医疗人员。
听沈蘅说,他已经疯了好一会儿了。更要命的一般人还制不住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稍微一靠近,就会遭到他的攻击,就在刚刚还打伤了一个医疗人员。
沈蘅他们甚至不敢靠近,他全身太紧张了,她害怕靠近会刺激到他,让他昏厥甚至死亡。
程允推开人群往里面走,小季缩在墙角,头发散乱,他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得人了。沈蘅一直在他身旁,试图和他沟通。
可他的样子根本是拒绝沟通。
面对沈蘅的温言细语,他缩成一团往黑暗里躲,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睁着,里面褪去了正常人的神色,他龇牙咧嘴,完全变成了一只野兽。
一只畏光的兽类。
一开始的惊愕逐渐转化为心脏的钝痛。他想,眼前的这个人,他怎么会是江临呢。
江临是他的混账哥哥,祸害就该遗千年才对,他怎么把自己混成了这幅破碎的模样?
然而,在这种境地下,程允却几乎是应激性地,病态的冷静了下来。
他拉开沈蘅,告诉她,“蘅姐,你让大家先出去。别刺激他,我来。”
沈蘅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她猜他一定看过鉴定书了。她其实很怕会出什么事儿,而且程允这过分冷静的态度让她也隐隐不安。
可是眼下确实不能再刺激小季了。她叹口气,帮忙把人都散开了去。
在这熟悉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曾在这间房子里日夜相对了好些时日,可此时此刻,互相却又那样陌生。
程允往小季蜷缩的角落走了一步。
小季那已然非人的眼睛直勾勾地,警惕地盯着程允。
“你还认得我吗?”程允又上前了一步。
这一靠近,似乎快要触及小季的危险范围了,他冲程允龇起了牙,发出兽类的嘶声。
程允却想起了刚遇到小季的时候。
那时候小季在地下酒吧里,差点被狗上,但一见到他,就对他表露出了极度的信任。明明是他和艾
', ' ')('伦一起救他出来的,他却偏偏只缠上了自己。他只愿意叫自己主人。
尽管他都碎成那个样子了,但他却还记得自己。
“那时候你都能记得我,”程允自嘲般笑笑,又往前走了一步,“现在,你还认得出我吗?”
随着他的靠近,小季的龇牙逐渐变成了喉咙里的低吼。
程允知道,他不能再走近了。
小季一定会攻击他的。
而他只是停了很短的一瞬,就重新迈开了脚步。
那只没有安全感的兽类,他窄小的安全领地受到了侵犯,于是他低吼一声,扑了上来。
而他的主人也未必有什么人样,他们像野兽一样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这场野兽间互相撕咬的较量,最终还是由意识清醒的人类占据了上风。
他扣着自己野兽的手,把他压在了身下。
小季挣扎时发红的眼睛叫他有一瞬间晃神,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自己似乎也在发疯。
他问他,问那只野兽,“是你吗?江临?”
这个名字似乎刺激到了小季,程允注意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那一刻程允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呼唤他名字的时候,从本人那里得到的本能的反馈,让他一时眩晕。
他在那一刹那,几乎可以确定。
他一定是江临。
手下不自觉放松了力道,他很快迎来了野兽的反扑。
他被小季,或者是江临,撞在了墙上。
整个后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闷响。程允闷咳一声,抬头只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和满口白森森的牙。它似乎想一口咬断程允的脖颈。
程允当然可以继续和它扭打,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挑衅般斜睨着它,“你要咬我吗?江临?”
这个名字刺激到了野兽,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悲鸣一般的嘶吼。程允和他贴得很近,他们互相抵着,胸膛挨着胸膛,脖颈相交。透过他的身体,他能感受到,野兽在颤抖。
这是个暧昧又危险的姿势。
两个人同样炽热的体温交叠在一起。
旋即,它又陷入了新的一轮狂乱。它张开口,一口咬在了程允的侧颈上。
程允没有躲开。
那里出血了。
鲜血与汗液的味道在他们构筑出的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
程允皱了皱眉,没有推开他。
野兽咬到一半,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就停止了。
它颤抖得更厉害了。
程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无端就是觉得,现在趴在他身上的人,痛苦至极。
你在痛苦什么呢?程允苦笑着想。
野兽的痛苦,和他的炽热毫无保留地传达了给他。而这些终究化成了冰冷的泪水,滴落在了程允肩膀上。
他哭了。
小季松开了嘴,而他的泪水却不停地滴落,淌进程允新鲜的伤口里。
泪水并不能如同童话故事里一样治愈伤痛,里面的盐分刺痛了程允,让他从伤口连到心脏,都一下一下的疼。
“对不起,”他听见肩膀上的人这样哭着说。
“对不起,允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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