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献贼死了,献贼真的死了。不日,刘毅就会领兵前来献俘,并且献上张献忠的人头。这次他们俘虏了流贼大将数百人,陛下您看,这是申用懋的奏疏,具体情况都写在里面呢?”王承恩激动的满面通红,低声对崇祯说道。
崇祯忽然一动不动站在哪里,目光看向了门外的天空,就这样保持了这个动作好一会,王承恩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圣上因为一下听到这个消息过于激动,有些呆滞了。有心提醒崇祯一下,只听见耳边传来嗷的一声,崇祯仰天大叫,两行热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王承恩急忙跪倒在地,门外的小太监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路过的宫女太监呼啦啦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地。王承恩惶恐道:“陛下!陛下!大捷虽然让人欣喜,陛下还应当以龙体为重,切勿伤了龙体啊。”崇祯没有理睬王承恩的话,忽然,他对王承恩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吧,朕今日要告捷太庙,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王承恩抬起头,见崇祯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可是目光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方才圣上可能是过于激动了。他不知道的是,崇祯方才听见这个消息,确实是万分震惊,万分激动。自己朱家的仇总算是有人报了,并且,刘毅这么一动作,等于给自己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张献忠在中原领兵三十万,几乎将整个中原掀了个底朝天,崇祯最怕的就是张献忠不断壮大,最终发展成当年白莲教一样的全国性造反,大明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应付这么多流贼了。边军精锐,不可能抽调回来,虽然建虏和北虏被新军打的元气大伤,但是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他们肯定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如果是这样,边军就更不能动。卫所兵的战斗力在这么多次的战争当中,崇祯也已经认识到了。让他们来阻挡张献忠的大军显然有些勉为其难了。剩下的能用的精锐部队本就不多,而刘毅的新军现在反而成为了崇祯的心结。这一次大捷传到京师,崇祯应当高兴,可是在兴奋激动之后,崇祯心底里更是感到了一丝惊恐,要知道,新军从成立以来,好像就没有败过,以前新军的规模小,没有引起崇祯的注意,打完北虏打建虏,然后又去山东平叛,他们渐渐坐大,现在的实力已经恐怖到一口气能吞下整个大西军。
由不得崇祯不担心,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在南直隶盘踞,又立下了如此功勋,自己要如何表彰他和他的军队?现在新军在大明百姓心中的地位几乎已经无法撼动,自己若是对刘毅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很可能陷害忠良,甚至是商纣昏君的罪名就要扣在自己头上了,崇祯内心万分纠结。半晌,他才做出了告捷太庙的决定,毕竟,这是头等大事,自己必须要给天下臣民和朱家先祖一个交代。
文武百官被临时召集起来,他们在金銮殿的广场上耐心的等待,很多人不过是刚刚回家用过午饭,又被传旨太监召集到了金銮殿,当然,所为何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塘马报捷入城,整个京师已经沸腾,即便是坐在家中也能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民众的欢呼声,文武百官却分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态,三品以下的官员基本上是啧啧称奇,也和民众一样,为青弋军的大胜而欢欣鼓舞,很多人额手相庆,庆祝大明得救,流贼被歼灭,意味着大明又少了一个巨大的威胁。可是很多三品以上的官员并不这么想,特别是以温体仁为首的内阁,更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刘毅的崛起已经成了无法争辩的事实,可是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盘踞在南直隶,又有着大胜的威名,对建虏北虏,反贼等敌对势力的作战无不保持着全胜战绩,这就是养虎为患,大明养出了这支猛虎,现在他的獠牙是对着外面的,可是假如有一天猛虎的利爪直指京师,该怎么办呢?
温体仁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利益集团。一个文官利益集团,他知道,这些人在地方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刘毅所采取的很多政策与他们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严重影响他们的利益。光是税收这一条他们就绝对容忍不了,自古以来,士大夫是游离于律法之外的群体,只有他们制定律法的份,不可能让他们受到律法的约束,可是刘毅显然不吃这一套,不仅不吃这一套,还要将士大夫强行列入律法的管辖范围内,士大夫与庶民同规,这怎么可能?
温体仁已经在考虑如何才能将这只猛虎的獠牙拔去,很多温体仁一系的官员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大人,申用懋上的折子不知道您看了没有?”温体仁的亲信李康先上前一步说道。温体仁摇摇头,他还没看到折子,崇祯已经去告捷太庙了,告捷太庙这件事情本身应该算是皇帝的家事,所以文武百官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申用懋的奏疏被崇祯亲自带在了身上,自然还没有传到他的手中。温体仁不说话,李康先也不好多说,周围一圈温系的官员都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温体仁身边,静静等待崇祯出现。今天下午临时召集的朝会肯定又会发生很多大事。这一点,不仅是高官们这么想,就连三品以下的官员心中也是如此想法。
崇祯的步履有些蹒跚,前往太庙的道路是如此漫长,当日温体仁的话还回响在他耳边,“陛下,咱们可以采用驱虎吞狼之计,让张献忠进入南直隶,他信心膨胀终究会和新军对上,到时候看刘毅如何自处,最好能打个两败俱伤。”可是现在,只能证明温体仁实在是太天真了,刘毅歼灭三十万流贼好像压根就没费什么力气,三十万乌合之众,灭了也就灭了,最重要的是,刘毅因此再次收获了巨大的民心。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朱家的天下?为什么自己连麾下的一支军队都不能掌控。还要向刘毅这样的军阀妥协。此刻,申用懋的奏折捏在崇祯的手上仿佛有千斤重量。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刺痛了崇祯敏感的神经,新军伤亡数千,哈哈,真是笑话,灭了对方三十万人自己伤亡一万不到,这是怎样恐怖的军队,可是这支军队竟然不听自己的号令?崇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来不想想自己的原因,而是觉得全都是别人的错,孙传庭有错,孙承宗有错,袁崇焕有错,刘毅更是有错。老虎最终还是吃掉了狼,崇祯不知道日后应该如何面对刘毅。
“列祖列宗在上,大明得诸位庇佑,险渡难关,匪首张献忠已经伏法,人头不日送达京师,朕自会将其头颅摆放在堂前,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但朕仍有一事不明,还请列祖列宗赐教,南直隶新军为大明最强之军,然其统领却不听朕之号令,麾下军将只知指挥使而不知皇帝,不知朝廷,朕每每想到此,无不是头疼欲裂,列祖列宗显灵,还望告知朕破解之法。”崇祯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太庙前的蒲团上,嘴里不住的祷告着什么。身后乌压压的跪着一大片皇室成员,有男有女,在京的全部宗室成员几乎全部都被召集来参加告捷太庙的仪式,只不过他们只能跪在崇祯的后面,崇祯一人在最前面祷告,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忽然,崇祯开始伏地跪拜,显然是祷告结束了,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跪拜,虽然他们知道这次是官兵在南直隶打了胜仗,可是这些个宗室秉承自朱棣一朝传下来的传统,早已经被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为了防止这些个宗室造反,皇室往往会恩养他们,让他们生活的舒舒服服,没有烦恼,人这样长久下去也就失去了进取之心,这正是皇帝所需要的。
结束了告捷太庙的仪式,宗室们纷纷打道回府,周皇后走到崇祯的身边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军用命,将士忠勇,终究是解决了我大明的心腹大患,陛下所治,隐隐有中兴之像。”周皇后这番话倒是发自内心的,她可没有崇祯内心的那么多想法,流贼被消灭,当然是一件好事。“哼,妇道人家,懂些什么,速速回宫去罢。”崇祯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忽然拂袖说道。周皇后一怔,不知道方才哪句话说错了,触怒了皇帝。既然崇祯这么说,周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纳闷的退下去了。王承恩上前两步紧跟皇帝,“走吧,我们去太和殿,朕要对文武百官宣布这一天大的喜讯。”崇祯说道。“是,陛下。”王承恩应道。他分明感觉到崇祯语气的阴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