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定下了夜袭的策略,攻击时间就定在子时,南直隶的士兵们抓紧时间进行修整。城上的郑军士兵眼见袁字大旗已经树立在对面军营中,知道是袁崇焕的大军到了,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人人都紧张的望着对面的动静。
可是直到天擦黑,对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也不知道袁崇焕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郑芝虎却不是新兵蛋子,他跟着大哥在陆上海上打过一场又一场恶战,他在空气中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往往是一种大战前的宁静,在海上的时候郑芝龙最喜欢干的就是夜袭,海上夜里不像陆地上,海水蒸发会形成浓浓的雾气,影响船只的射击视线,而郑芝龙的战术非常简单,他的瞭望兵往往选择一些番人,番人的瞳孔和明人不一样,在夜里往往能看的更清楚,郑芝龙的炮兵都接受过训练,他们的炮兵不需要直瞄,只要听瞭望兵报出的数字调整火炮的角度进行盲射就可以了。
所以在很多时候,就算是自己火力不如对方的时候,只要避开白天,在夜里交战,地方的炮火往往抓瞎,而自己却能准确的打击给对方造成伤亡。想到这里郑芝虎没来由的打了一个激灵,袁崇焕到现在没有动静不会是想夜袭吧。这就跟打牌一样,经常出老千的人,往往会特别注意别人有没有出老千。可是这次出兵他的队伍中并没有番人,番人都在郑芝龙的本部大军里。
郑芝虎只能将自己的亲卫全部叫过来,这些亲卫也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目力自然也比一般人好,他将这些亲卫分散安置在城头各处,既然官兵的人马增多了,那么他们就不可能跟白天一样只攻打东城,剩下几面城墙肯定也会受到威胁,所以除了安排亲卫以外他还将军中携带的铁蒺藜大量的抛洒在城墙周围,只要攻城的军队踩上这些铁蒺藜发出叫声就等于提前给城上的士兵预警了。
另外他还觉得不放心,在城头上增设了许多火把,将城下十几步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他才安下心来,用千里镜远远望着袁崇焕大营的方向。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为了指挥更加方便,袁崇焕将南直隶的兵马一分为二,属于苏地的几卫兵马作为今晚主攻力量,由副总兵侯峰亲率,皖地的兵马由陈严龄带领,作为预备队,但实际上整个战局是袁崇焕亲自指挥,他也想领教一下郑芝龙的厉害。
大军准备停当,为了保证攻击的突然性,人衔枚马裹蹄,悄悄的向泉州城靠拢,侯峰在攻击队伍的最后,经过白天的激战,东城下的尸体还来不及清理,整个战场一片狼藉,不过好处是,护城河除了被填平的一段,木板桥也没有被拆除,城内的军队不是不想拆除木板桥,而是杜弘域的骑兵始终在数百步之外虎视眈眈,要想派兵下去拆除木板桥又要避开骑兵,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拆除了也没用,毕竟有一段护城河已经被填平,木板桥的架设是很简单的事情,侯峰的攻城队伍也携带了不少的大木板准备搭桥。
侯峰一改白日的策略,准备从三面同时攻城,并将主力攻城队伍放在了白日并没有受到攻击的北城,东城仅仅安排了三千兵马进行佯攻,这三千兵马多携带旗帜战鼓,火铳火炮,在攻击开始后大作声势,开炮开铳猛轰东城,给郑军造成假象。再由北城的主力部队一鼓作气登上城楼。
不得不说,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术是合理的。为了避免被城上的瞭望哨发现,大军进入一里的距离停下等待着攻击的命令。所以郑芝虎安排的瞭望兵没有发挥作用。
刘毅在皖军的队伍之中,他默默的站在龙宗武身后,龙宗武正和陈严龄交谈着什么,毕竟都是太平府的老熟人,二人见面自然是分外亲切,白天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现在倒是有时间好好攀谈一番。本来此次南直隶出兵只是征调各位的部分兵马,刘毅被征调过来只是因为张鹤鸣的提点。所以袁崇焕虽然关注这支新军,但是攻打泉州这个任务还是没有贸然的让刘毅参与,刘毅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后阵。
袁崇焕朝着身边的传令兵点点头示意道攻击可以开始了,一名士兵走到袁崇焕身边的号炮边上点燃了火绳,砰的一声巨响,这就是攻击的信号。
泉州城上的守军听到远处一声炮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城下便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明军开始了攻城,城楼上的郑芝虎握紧手中的薙刀,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明军还是选择夜袭,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了,他已经接到郑芝龙回传的鸽信,如果今夜真的不能阻挡官军那就不要白白浪费性命,三十六计走为上。得到郑芝龙的传令等于给郑芝虎吃了一颗定心丸,郑芝虎心下也是勇气顿生,那就放手打一仗,也领教一下袁崇焕的厉害。
南直隶的军队毕竟不是边军,战斗力和组织纪律性要差一些,袁崇焕用的不是那么顺手,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让南军上去试试,不过南直隶的军队虽然比不得边军,可是在内地的卫所当中也算一只强军,东城的炮火异常猛烈,黑暗之中只听到炮声隆隆,火光闪闪,一斤,三斤,五斤的炮子不断的轰在城墙之上,碎石一片片溅起,周围的郑军士兵非死即伤,城下数千明军开始登城,他们顺着白天搭好的木板桥,抬着云梯飞快的冲过来,城头上火炮齐鸣,弓箭火铳不断施放,一排排的明军官兵被射翻打倒,城下的火铳兵弓箭兵也开始了猛烈的还击,城头上数百士兵被打死打伤,一时间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
不远处又有一些明军人人扛着旗帜朝这边呐喊冲击,战鼓不断在身后敲响,夜色的掩护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参与攻击东城,很快便有云梯被架好,有明军已经顺着云梯开始登城了,城上的滚木礌石仿佛冰雹一般砸下去,一串串的明军被砸中,惨叫着翻滚下去,后面的明军又是前赴后继的登城。
整个东城的佯攻打的仿佛主攻一样,袁崇焕不禁微微点头,不错,这个侯峰确实是个人才,为了完成自己的战术意图,他一定没有跟手下的将领交代主攻方向,这样东城的兵马也以为自己是主攻,袁崇焕倒是说过,谁第一个攻下城门,有重赏。那明军士兵们还能不拼命死战吗?
东城上郑芝虎已经派上了三千余人,跟明军打的不可开交,炮火朝着有火光的地方猛烈的轰打着,不少明军被炮子激起的碎石击中,惨叫着捂着伤口翻滚在地。城上城下火铳对射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有一些明军悍勇登上了城头,还没站稳,又被郑军奋力反击打下去,郑芝虎下令今晚将士们务必用命守城,其实不用郑芝虎下令,这些士兵都知道朝廷无道自己没活路还不如搏一回,对家人对自己对大当家也算有个交代。
郑芝虎亲自加入战团,想白天一样手起刀落,身上的棉甲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整个人仿佛被血液浸泡过一般,顺着刀锋,血如流水一样滴落下来,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可是他猛然发现不对劲,这股明军虽然铳炮猛烈,可是攻城的人数好像不是很多,后面旌旗招展但是却没有多少生力军补充上来。
“不好!”郑芝虎心里暗叫一声,明军将他的主力吸引在这里,其他城墙必定还有伏兵,毕竟这次袁崇焕领了五万大军,怎么可能就眼前这几千人马。还没想完就听到北城发出阵阵炮响,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过来报告道:“二当家,大事不好,上万明军攻上北城了!”郑芝虎略一思索便咬牙发狠招来了副将道:“我带一千人去北城增援,你留在这里,这里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你安心守城,将能用的轻伤员全部调上城来防守。”
“是!”副将领命道。
白热化的战斗完全激发了郑芝虎的凶性,他恶狠狠的提着刀带着一千士兵奔向北城。北城下的明军在攻击时并未达成突然性,在离城墙数十步的时候碰到了铁蒺藜阵,很多士兵因为天黑没注意到地上的铁蒺藜,很多人被铁蒺藜扎伤了脚掌,发出的惨叫声引起了城上士兵的警觉,侯峰看到自己已经被识破,索性强攻,大军猛扑向北城。
北城的炮火弓箭火铳不多,虽然城上的郑军士兵拼命轰打,可是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数百人的损失对近万大军构不成威胁。侯峰将兵马分成两拨,五千人先攻第一轮,剩下的人攻第二轮。与此同时,佯攻南城的两千人马也开始攻城,导致南城的千余守兵无法分兵前来救援北城和东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