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队乱糟糟的闯军士兵出现在孙传庭的视野之中,高杰骑在一匹浑身是血的白马上,从四川到陕西,这么长距离的长途奔袭,别说是士兵本身,就算是战马也已经完全体力透支了,而且人不吃东西尚且能撑一会,战马如果只吃草料,不吃豆类等能量补给品,基本上是无法载人载物的,高杰的战马还没到达城门口,只听见唏律律一阵悲鸣,战马前蹄跪地,轰隆一声摔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高杰都掀翻出去,好在高杰眼疾手快,顺势一打滚便爬了起来,只见战马倒在地上不住打着响鼻,嘴里冒着白气,显然是不行了。高杰并没有停留,而是踉踉跄跄往前走,身边几个亲兵下马扶住了高杰,一起朝着城门前进。
时间缓缓流逝,高杰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他用力甩了甩头,希望自己的精神能清醒一些,他看见一个身穿铁甲,头戴钵胄盔,盔顶上飘扬着鲜艳红缨的大将站在城门洞内,从城门洞往里看去,城门大街上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点燃,仿佛有千军万马在等待着高杰的到来。高杰明白,这人一定是孙传庭无疑,只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才在大街上布置了这么多人马,恐怕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高杰嘴角扬起,苦笑了一声,自己流贼的身份终究还是不容易被别人信任,而且诈降这种手段,张献忠他们也不是没用过,官兵不相信自己很正常,以后自己只能在孙传庭帐下努力表现,才能获得孙传庭的青睐,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只能死心塌地跟着官兵干。
终于,高杰来到了孙传庭的面前,一阵风吹过,孙传庭身边站着的几个亲兵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孙传庭脸上的表情。高杰推开身边的亲兵,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孙传庭的面前,抱拳道:“高杰叩见巡抚大人。”孙传庭上前一步,托起高杰道:“高将军能弃暗投明,实属大幸之事,本官一定上奏天听,褒扬高将军。”高杰只是不起,伏地道:“败军之将,跟着李自成祸害一方,万死难辞其咎。”孙传庭再次托起高杰道:“过去的事情不用再说,只要日后高将军能心向朝廷,精忠报国,就能赎清罪孽。”说罢,孙传庭给王承嗣和孙剑使了个眼色,二人点点头表示会意。原来,在高杰来之前,孙传庭已经安排妥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肯定要留一手,因为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高杰投降的原因,万一是诈降呢?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高杰的兵马打散,分别驻扎在城内各处,用自己的人盯住他们,等到高杰这边跟他谈清楚了,再进行后续的整编。
孙传庭对高杰道:“诸位远道而来都辛苦了,这样吧,本官在城内已经准备了好几处军营,西安府城虽然不小,但是城内的百姓众多,还有很多外面逃难进来的,官兵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军营只能见缝插针,所以委屈一下,请高将军手下将士分住在各个军营之中,这没问题吧。”高杰何等精明,当然听出了孙传庭话中有话,这时候必须表忠心,他抱拳道:“听凭大人吩咐。”孙传庭点点头,“走,你跟本官走,本官在府衙设宴款待,给将军接风。”高杰施礼道:“多谢大人。”
进了府衙,高杰才发现,孙传庭所谓的设宴接风,竟然只针对高杰一人,包括高明和邢夫人在内的高杰手下将领都被安排在其他地方休息,孙传庭也安排了医生前去给受伤的人员诊治,唯独高杰一人跟着孙传庭来到了府衙的内室,这里已经摆好了酒菜,说是宴席,实际上是四菜一汤,一人一壶酒,就是很简单的家常便饭。高杰一愣,孙传庭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高杰坐下,两人面对面坐在方桌的两端,孙传庭在上,高杰在下,同时孙剑提着一柄宝剑站在孙传庭的身后,高杰身上的武器在进城的时候已经被城门守军全部卸下,如果此时高杰有任何异动,孙剑都会一刀砍翻高杰。高杰有些尴尬地坐下,孙传庭起身给高杰倒了一杯酒,高杰身上还带着血污,但见孙传庭眼色并没有任何异常,立刻起身端起酒杯接住酒,随即一饮而尽。“好酒,这么多天担惊受怕,已经多日未曾正常饮食,更不要说喝酒了。”高杰不担心孙传庭会在酒中下毒什么的,自己什么情报都还没说,就算孙传庭要杀自己也不会是现在。孙传庭见高杰高大威猛,看体型就知道武艺不俗,这样的大将如果能真心被自己所用,对陕西防务是大好事。
喝完这杯酒,高杰便抓起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确实是多日未进食了,这种体型的武将,每日消耗食物也是惊人,孙传庭不说话,只是小口抿着酒,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杰吃的差不多了,孙传庭才不动声色道:“高将军,怎么样,菜式合胃口吗?”高杰方才光顾着吃了,不管后面怎么样,就算是孙传庭要杀自己,自己也要做个饱死鬼,所以狼吞虎咽狂吃了一番,也没有在乎菜的味道怎么样,此刻孙传庭问起来,高杰才发现,这菜的味道很熟悉。高杰抬头道:“这是,这是米脂风味。”孙传庭笑道:“呵呵,高将军果然还没有忘记家乡的味道。”高杰顿住身形,“大人,我。”孙传庭压了压手,“呵呵,好了,高将军,本官要跟你谈谈正事了,希望你能一五一十的回答本官的问题,不要有任何隐瞒。”高杰用力点了点头,既然自己来投靠孙传庭,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要先拿出诚意来。当下对答如流,孙传庭问一句,高杰答一句,将闯军内部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和自己为什么要叛逃李自成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孙传庭不住的点头,还吩咐孙剑拿来纸笔,当高杰说到一些重点内容的时候,孙传庭还用心记下来。
等高杰全部说完,孙传庭合上了本子,闭目将方才高杰说的事情于脑子里过了一遍,旋即起身道:“高杰,本官问你,若是以后你就在本官手下干,凡事以本官马首是瞻,协管陕西防务,你可愿意?”高杰立刻起身,重新跪在孙传庭面前,一揖到地,“高杰肝脑涂地,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孙传庭道:“我也不要你为我个人效什么犬马之劳,只要你能心念朝廷,心念百姓,为受苦受难的民众做些事情就行了,我会写一封奏折,将你弃暗投明的情况说清楚,并且向兵部报备,给你请一个游击将军的官职,你的部队不可能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要重新整编,将你的军队打散,然后重新给你带一支兵马,你要用这支兵马攻打流贼,在战争中不断壮大自己,我能给你的支援很有限,很多时候你要自己想办法,跟孙剑还有王承嗣一样,本官给你们一定的权力,但你们也要自筹一部分粮饷,但是有一点,不准祸害百姓,要从流贼的身上获得。”高杰感激涕零,本来自己投靠孙传庭,就是想保住自己和邢夫人等人的性命,没想到孙传庭一上来就委以重任,游击将军虽然在朝廷的武官体系中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对高杰这种流贼出身的泥腿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官职,并且最重要的是孙传庭竟然还允许自己继续带兵,这就是对自己无比的信任啊。高杰嘴里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砰砰砰的磕头,“高杰,哦不,末将从流贼营中带来的所有财物,愿意全部献给大人充作军费。”
半个时辰之后,孙传庭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高杰先下去休息清洗了。孙剑这才开口道:“大人,末将没有任何嫉妒的意思,只是高杰此人刚从流贼那里跑过来,大人就如此委以重任,且不说弟兄们服不服,这高杰就这么值得信任吗?”孙传庭捋须笑道:“孙剑,你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在寻常情况下,本官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高杰跟别人不同,此人可以用,而且可以大用,还不用担心他反叛朝廷。”孙剑蒙了,孙传庭怎么会如此有把握?“大人,这?末将不明白。”
孙传庭解释道:“其他的原因都不重要,只一条就够了,他抢了李自成的老婆,给李自成戴了绿帽子,这是奇耻大辱,他跟李自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逃到天涯海角,李自成都要杀他,双方不可能和解,若是李自成跟太祖一样攻灭了朝廷,挖地三尺都会将高杰找出来,所以高杰的活路只有一个,就是帮助朝廷击败李自成,只有李自成死了,他们的账才能了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