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这场风沙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知道傍晚才渐渐平息。残阳如血,透过飘散的尘埃,映红了半边天。大地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集装箱外厚厚的黄沙,昭示着这场自然风暴的狂躁。
咔嚓,林为端起手机对着远处拍了张照片,发到研究室群里。圆圈转了半天,发送失败。
“啧,怎么还没信号。”林为甩了甩手机,举高举低,走来走去,到处找信号。
“娃儿......林老师,”负责人小跑过来一脸歉意,哈着腰点头:“实在不好意思,信号站锅盖被大风刮跑了,站里小哥骑着车刚追回来,我刚去看了,还在修呢。”
那今晚是别想回传实验数据了,歇菜吧。
林为顺势蹲下,捡起碎石子,砸向风过的地方泄愤。
“林老师,郝老师,先到俺家凑合吃口?”
陪同人员各自解散,留下操作员值守,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软沙里一路折腾回家。
林为有经验,全身装备精良,郝在山傻不愣登的穿着球鞋就来,到负责人家门口,两只鞋里倒出半斤沙。沙子一路磨脚,他咬着牙一声不吭,这下沙子清走,袜子彻底跟破了的水泡黏在一起。
“呀,郝老师,你这怎么不早说啊!”负责人急得直跺脚,眼泪都要砸碎地板。申请了半年,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派下来两个老师,检验他们村能否达到培育母苗的标准,要是搞砸,岂不是全村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事,真没事。”郝在山径直走到院子里水龙头边,扭开水阀,伸了脚哗哗哗直冲冷水,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把袜子往下一拽。
林为看得头皮发麻。
袜子脱下瞬间,郝在山的脚踝露出一片面积不小的红肿和破损皮肤。伤口呈现深浅不一的红,有些地方被袜子带走了皮,甚至露出了鲜嫩的肉,血水混着凉水,冲刷着伤口周围的泥沙和细微的石砾,看着触目惊心。
脚背和脚掌心里,还有好些陈年旧疤。
郝在山注意到林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笑笑。
“郝老师,您也是咱们这些矮地方出来的娃儿么?”负责人饭后专程拦了郝在山一手,眼神卑微带着些许期望。
“嗯。”没什么可隐瞒的,境遇相同的人,从习惯就能一眼辨认。
“我看你是个能吃苦的。”
“还好。苦日子都过去了。”
“俺们村里,都是些能吃苦的,俺们不怕苦,只怕穷了娃儿......”负责人哽了咽喉,抹了把脸接着说:“这项目俺们能做,真的,签了合同都听你们的,你们考察,使劲考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负责人紧紧握着郝在山手,往下用力一摇:“郝老师,给俺们村一个送孩子考大学的机会,攒学费,到时候都送到你们学校去,再让他们回来,接着干!”老泪纵横。
郝在山也不过是个走一遭的学生,自然没有一锤定音的权利,哪怕是张院长,都要拿到实验数据之后开好几轮会,跟有关部门协商,才能定夺。
开口拒绝的话也很难说,负责人一看他神色,自是圆了回来:“我老糊涂了,真是的,您肯定会帮我们一把,毕竟,毕竟孩子渴望读书的心,您应该能理解。”
怎么会不理解呢,那脚下的陈伤,从何而来,打着赤脚耕地,收割过的根茬锋利扎脚,根本顾不上消毒擦药,增生。
拿到薄薄的一沓钱,还给各位亲戚,说尽好话,希望来年没收成前,能再借。
郝在山脚步沉重,回到住宿地。
林为正在拍打床褥上沙尘,见他闷闷不乐,很是关心:“怎么了这是。”
郝在山摇摇头,他这一刻特别想张由仪。
“到底怎么了。”林为一把拍在他肩头,跟师弟毫不客气:“有什么难事跟我说,哥哥我尽力而为。”
“就是,想打个电话报平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嗐,这点小事,走!”林为拿上防风个外套,拎了钥匙就往外走。
“去,去哪儿?”
林为带上口罩护目镜,手机打开电筒,插在村里给他配的小摩托上,右腿一跨:“带你去打电话呗。”
突突突,夜里出了村口,乡下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歪七绕八,要不是郝在山压着小摩托重量,林为这种轻飘飘的怕是要带着摩托颠飞三丈远。
走过沙的夜空中靛蓝得像基地里种的矢车菊,星星格外明亮,钻石般嵌在天幕上,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