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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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话好好说,你,你别过来。”

舒作诚不曾想到,他时隔十四年醒来之后入嘴的第一口食物竟是夹带了半勺渣子的苦药汤。

他一只手挡上元荔上来的半碗温药,上辈子虽说是个大夫,却也着实嫌弃这草药难以下咽的味道。如今好不容易借来一个稍微康健一些的身体,他是绝不会轻易就范放弃挣扎。

方才试着运了气,这副身子虽说武功不高,但多少有些内力,这现有的武功足够他用来自保。

“少爷,这药是为您疗伤用的。您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了下来,可得好好疗养,趁这汤药还温着,快喝了吧。”

“你又不是没瞧见,我身上压根一点伤都没有。我这一点事儿都没有,喝这药不是变着法儿的为难自己嘛。”舒作诚如今倒是觉得有些饿,他好久不曾食过那些人间至味,一心全在那酱牛肉猪肘子烤鸡烧鸭身上。

前无古人,他现在不能确定舒渝非倒是真正的死绝了,万一明日舒渝非这小子又活了过来,那他又该何去何从?因此他也不能确定明早是否还有意识,还有机会能驱动这具躯体。如今在这不知何处的恒川城也见不到所思念的故人,之不如趁着这千年难遇的机会好好珍惜眼下,一心思放在吃上以解嘴馋之愁。

元荔连忙劝说道:“少爷现在看上去并无大碍,可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倘若不是吃了这些药,少爷也不一定醒的这么快,少爷听话,喝药吧。”

这就是舒作诚之前为什么不愿小厮贴身伺候的原因。

他本想着大不了就从了,喝完药之后再吃些好的补偿回来。谁知映南推门一入,竟把他最后的半点念想也给填平了。照元荔所说,他们这是在恒川城的客栈暂时落脚,既然是客栈,那可不得好吃好喝应有尽有。

熟料映南端来的小膳竟是一碗白粥和一碟青菜。

他一时觉得心凉了半截。

“给我的吗?”舒作诚问。

“嗯。”映南回道。

“就这些?没了?”

“没了。”

舒作诚只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

他不服气,再试图挣扎一下,“有没有……荤菜?”

“师兄说你在喝药,不宜荤腥。”

元荔似是读出了自家少爷的心思,连忙落井下石道:“映南公子,我们家少爷现下不愿吃药。”

“你受了伤,得吃药。”映南一副真诚的模样看着舒作诚。

舒作诚不赞同此观点,继续争辩道:“我受了伤得补啊,伤哪儿补哪儿啊。元荔,我觉得我腰疼,腿也疼。”

他言下之意是,先来盘糖醋里脊,再来份鸡腿。

“先吃药。”映南眨眨眼,认真思考后回复道。

他的言下之意却是,舒作诚一心所念的糖酥里脊和鸡腿的事儿,等断了药再考虑。

舒作诚上辈子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似乎也一直被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口味极度挑剔,不曾上心过吃穿用度。这种连嘴馋之急都不可解的委屈,他倒是第一次受。他不知不觉做上最差的打算,一心知道明日真正的舒渝非就会替代回自己。此等心境下,他觉得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再短暂的回人间一趟,所念之人不可见就算了,竟连块肉都吃不上。

舒作诚叹了口气,终是拗不过年轻人。虽是一千万个不乐意,但为了舒渝非着想,他终是把那碗辣嗓子的苦汤吞了下去。

他这药刚喝下,元荔便递来盏温茶供他漱口。

可这茶还未入口,就听门外有人大喊:“死人啦!”

还有这热闹可以看?

舒作诚只觉得自己好些时候不近人气儿了,他也顾不得嘴中的苦,顾不得元荔的阻拦,赤脚下了床。元荔也一心想要看热闹,所以也没将其拦住,跟着他的少爷一起去扒门框。

房门外已是乱作一团,相继几声大叫,陆续有人上楼围观。

焕东身后跟着火盆儿,正赶上他二人正端着饭菜上了楼,在人群中困难周转着,费了半天力气才挤回房门前。

“死人了?”舒作诚好奇,眼睛睁得圆圆的,正歪着脑袋向外探去,一头软发垂落在肩头,稍显慵懒。

火盆儿回道:“人太多没看清,但就在隔壁房。”

“师父嘱咐过,出门在外别凑热闹。”焕东连忙拉着他回了房内,又吩咐元荔把他少爷扶回床,再拾来闩把门关严。

焕东把饭菜放在桌上,似是并不关心外界一切,仔细将碗筷摆好,再扶来舒作诚入座:“喝药了?”

“喝了喝了,少爷刚喝完。”元荔抢了话。

“那吃饭吧。”他放下心来,转头看着火盆和映南还在趴门缝,又喊了句:“你们还瞧什么呢,师父说了,所遇万事须恪心律己,莫幸人之失。”

可他二人心思皆专注在门外,师兄的警语不曾入耳。

孩子毕竟是孩子,礼法戒律能束得了外表言行却怎也束不了少年那颗欲览世事的好奇心。他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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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得搅着粥,做足了看好戏的准备。

“由着他们去吧。”舒作诚夹了青菜到碗中,“怪可爱的。”

“可爱?”焕东闻言疑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舒作诚点过头,并未做太多解释,心思似是回到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他死时已是三十有七,那时便已记不清自己少年时候的趣事如今却笔笔映入脑中。他嘴角含笑,轻咬了口中香脆的菜叶。

焕东这才觉得这舒渝非失忆之后竟愈发沉稳,让人完全看不透,此等处变不惊的模样着实有些陌生。

他念头还未消散,便见舒作诚张口惊叹桌上的菜色道:“等等,我吃这白粥青菜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要跟着吃同样的东西,半分油水都不见?!”

趴在门上的火盆这次倒是听见了,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无辜被白了一眼,无数疑问涌上来,手指那少年,问向焕东:“哎不是,他什么意思啊?我哪儿又得罪他了?”

他这番急躁却又茫然的样子着实好笑,焕东早已打消了方才的想法。他低笑一下,解释道:“天气转热,吃些清淡的也好。”

“你们训真就给弟子吃这些东西啊?”

舒作诚内心叫苦,他早知人是这种不自知又极度贪婪的动物,还未来得及珍惜这重生的机会,又开始碎碎念抱怨起来。哀怨道为何不附身在贯清弟子身上,在贯清,这山珍野味可算随便吃,就算附身到东磬也好啊,起码海鲜管够了。

只有这训真一心要修道成仙,三天两头忙着辟谷炼丹。

见焕东不语,舒作诚又道:“只吃这个不行,你们正直长个儿的时候,吃这东西长不高的,打架也打不利索。”

“你以为我们愿意吃啊。”火盆适时回头狠狠塞了一句。

舒作诚刚想接话,便听见门外有人大力拍门,力道之强硬,吓得两个孩子连连向内退了几步。

外面有一中年男子大喊:“在场都有嫌疑,你们嫌疑最大,把门打开,快点出来!”

“这一大清早的。”舒作诚把筷子放下,见焕东要应答便伸手拦住,他慢悠悠起了身,走到门前探身问了句:“你凭什么说我们嫌疑最大?”

男子道:“案发之时你们就住在隔壁,当然嫌疑最大。”

他一笑,眸色顺而犀利,低声质疑道:“这事儿刚出,官府还未来人,你怎就知道了案发之时为何时啊?”

见门外之人犹豫,舒作诚又调侃道:“难不成你是个仵作,还通晓验尸之术?”

“昨夜小二还见过这位客官,一夜不见人走动,案发时间自然可以确定。”

“哟哟,这可不见得。这江湖上易容之数数不胜数,仅凭这小二一人之词可不敢说定。再者,你怎就知昨夜没人走动,万一守夜之人打了瞌睡,万一有人轻功甚佳不曾发出声响,万一凶手翻窗而入……再万一,有鬼呢?”

昨夜自然是有鬼,不然他怎会出现在此处同人扯嘴皮子。

“元荔,把门打开吧。”

他说罢,就见已经愣了半天的焕东劝阻道:“可师父说了……”

“他所追求的处事之道现下并不可无染自清,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者仅费唇舌是躲不掉的。”舒作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放心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占你们便宜。”

听方才的一席狡辩,门外众人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得罪不起的主儿,熟料入眼的竟是几个身高都参差不齐的黄毛小儿,瞬时涨了气势。方才叫嚷之人竟是店掌柜本人,他一把拽住舒作诚的小细胳膊,将人拉了出来。

映南见那人出手,速即出手相拦。

火盆儿更是想都没想,剑都露了半截儿。

这些人这才从穿着中认出他们几人的出处,却见其借势将场面搞的更加混乱,其中一人大喊道:“大伙儿都瞧见了没,训真弟子巧言善辩不肯配合就算了,一言不合竟拔刀威胁!”

舒作诚连忙伸手捂住火盆儿腰侧寒韧,并迅速推剑归鞘。

“我们这些小孩子不懂事,吓着您了,大爷您海涵。待会儿官府来了人,在下定会全力配合查案,绝不辱了训真道观的名声。”他双手作揖,规规矩矩的给人道了歉,却又赶在那人开口前又道:“不过训真身正影不斜,也自然不会允许旁人败坏我们的名声。”

小道士中年龄最大的焕东已然嗅到这空气中的火药味,快步挡到舒作诚身前,作势要低头再道歉,却又一次被那人制止。

舒作诚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副笑吟吟的模样开口道:“既然这事把我们牵扯进来了,趁着这会子官爷还未到,不如也让我挤进去看看热闹。我们既然有了嫌疑,总归得知道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对吧?”

他在焕东耳畔轻声道:“你们几个留在自己房内,千万不要进那间房。掌柜亲自来找麻烦,我担心其中有诈,怕是要寻人背锅。我这去去就来,你们去先吃饭,粥快凉了。”

不知舒作诚的话有何威慑力,焕东竟无比安心且信任与他,竟乖乖点头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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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些食客是否被他这初生牛犊的气势震撼到了,或者只是抱着围观看热闹的心态,竟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赤脚小道士自觉开了道。舒作诚走进人群,一旁还不忘惺惺讪讪道几声,“抱歉、借过、打扰了。”

虽说两间房只隔了一面墙,这构造上却大大不同,舒作诚抬头望去,视野瞬时宽阔不少。很明显,这是一间屏风九叠窗明几净,有着软枕高床加隔断的上房。翠玉珠帘将内室和堂屋间隔开来,竹藤暖屏之后约莫藏着幔帐寝床。

“尸体呢?”

“在床上。”

“床在屏风后面?”

掌柜不语,算是默认。

舒作诚见案发之地人心惶惶,这些人既想围观看热闹,又恐惧看到尸体死状,再者是为了保护现场,都不曾在客房内有所停留。

见这小儿跨过门槛儿,直直朝着尸体的方向走去,掌柜连忙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责问道:“你别乱跑,若把证据毁了,你付得起责任?”

他大眼珠子一转又道:“莫非你是故意的?你要对这儿做手脚?”

舒作诚还从未被人这番不客气的对待过,他整理了本就没穿好的衣摆,还仔细挽了袖领,道:“您空口无凭,我连案发之处都不曾见过,也不知死者何故身亡,凭什么受你奚落?”

账房见这孩子所言有理,便客客气气带着他去里面瞧,“看看可以,但这位公子莫要乱摸乱碰,误了查案就不好了。”

他点点头,“先生放心,规矩我是懂的。”

这间上房位于他的房间西侧,面朝阳,而此房中的卧房位于该房东侧。床榻更是贴着此处的东墙,与他落脚之处不过一墙之隔。

死者看面相三十余岁,身材魁梧强壮,是习武之人。他死状并不吓人,死时俯身趴卧在床边,一只手握紧数层幔帐,另一只手抓在榻侧栏杆之上。凶器是一把铜柄匕首,从他背后刺入,血水浸湿被褥,唯有几滴流到地面上。

舒作诚立在尸首三尺开外的地处,眯着眼又踮起脚朝着它所在方向探着头,大概确定了现场的状况之后,又独自走向窗边查看。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待官府来了人,他请官吏大爷把这窗幔拆下。

众人起初不信这十六岁的小孩子所言,随后在舒作诚的再三要求下总算照做,这才恍然大悟。

这东侧墙面上竟有一个拇指般粗细的小洞,其中可见来自隔壁房中的光线,墙根处还残有钻洞时掉落的灰屑。

这人不是特地寻了间天字号的上房来住,而是故意住在了这几个小道士的隔壁。他凿洞穿孔,有意监视,为的怕是要日夜间隙,从这几个孩子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

舒作诚心中有数,怕是这人消息不灵通,有意要抢那本《药间集》。

仵作来看过后,说这人死于昨夜。

舒作诚万不曾想到他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在一旁道了句:“这人目的不纯啊。”

“这位客官果真与你们有关系。想必是你们发现了这人的偷窥,才下手除掉他的。”掌柜突然开口道。

“哎,你……”舒作诚想叫骂一句含血喷人,却还是强忍下来,他伸手指着窗外道:“窗台上有新鲜泥土,绿植倒了两颗,有被踩踏的痕迹。很显然就是有人翻窗而入。”

“不妨碍你们杀人啊,这两间房碍的这么近,大可翻窗而入。”那人双手掐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们看着人身板和穿戴,还有床边的这把宝刀,就知他是个习武之人。凶手从窗外而入,还弄翻了盆栽,他是不会毫无察觉的。我们又怎可能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边将其杀害?”

舒作诚争辩的不无道理,官老爷摸摸胡子表示赞同。

“你们不可能,那我们就更不可能了!除了你们这几个人,在这店里也找不到一个练过武的江湖人士。死者与你有关,又死于练家子手里,凶手不是你是谁?!训真向来轻功了得,定是他监视之时过于集中,未曾预料到你们背后伤人!”

他也没想到这人能有这么多借口等着自己,既然凶手懂得武功,必不会行凶之后还留于店中坐以待毙。只怕众人折腾了这一圈毫无所获,行凶人早逃之夭夭,远走天边。

“您这话说的道是漏洞百出,他若是当真看得认真痴迷,怎会连我们发现端倪都不曾察觉?你说我等走窗杀人,如此明显的行径,他当真没有反应?我如果早早料及这个窟窿在墙上,还会自讨没趣,将其指出,把把柄交于您手?以我所见,这凶手定是此人熟悉之人,可能是替他望风,以至于可以让死者放下警惕。”

见掌柜气结,账房连忙站出来道:“这位客官住店之事身边并无旁人。”

舒作诚对着官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起身过后以指背敲了敲他身后的屏风,“不知官老爷是否还记得方才进房之时,第一眼所见为何物?偌大一室,有这么大一扇屏风挡着,是看不到此寝床的。”

“一般人第一眼瞧不见尸体。屏风和隔断将其遮挡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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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严实,即便是进了屋子,只要不绕到后面,也不会轻易察觉有人横死室内。方才有人道,是小二一大早送来早点,敲了们未有人应,才擅自进了房内,又擅自发现尸体。他发现的怎么就这么及时呢?”他见小二面露难色,不自觉勾嘴笑笑,对掌柜道:“上房客人规矩向来都多,不好惹,掌柜的怎么也不好好管教一下。”

舒作诚言外之意是,倘若没有猫腻,这小二是无法发觉人死之事。

这猫腻可大可小,大到有意行凶,小到偷鸡摸狗。

“你什么意思?!”那人怒目圆瞪,甚至直接撸起了袖子,他自然明白舒作诚话中的讽刺,生怕官爷听信,“出了这事儿,对我店里有什么好处?!你休要在此造次,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这词儿竟被他先抢了用了。

不过时隔十四年,舒作诚总算是过了把嘴瘾,看到店家老爷气急败坏的样子,身心无比舒爽。这些烟火气,似曾相识,只觉得一切本就该是这样。以至他不曾惧怕万一被冤枉成凶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他俩吵得架势汹汹足以惹了这官爷不满意,他也越发看不惯舒作诚,如此小儿不知礼法竟这番嚣张,无论他所言是否有理,都想着要好好收拾一顿给个教训。于是他装腔作势清了清嗓子,打算命人把涉案之人都带到朝堂之上好好审理一番。

他还未开口就听一人高声道:

“我看是谁在血口喷人?!”

舒作诚转身,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无比熟悉的面容。

来人身着卷草缠枝纹熙紫长袄,腰系银镶斑玉带銙,外罩一件绫罗对襟长褙,脚踩金线绣的鹿皮方靴,一副雍容华贵的贵气之相。那人身材高挑,脊背挺拔,正直壮年,面上棱角分明,浓眉下是一双雄鹰般骏利有神的大眼。他嘴唇轻敏,气息平稳且威严不减,堂堂盛世君子的模样。

舒作诚一时心绪复杂,略有激动,忍不住满心欢喜,下意识同生前一般对此人行了跪拜之礼。

“在下见过宁王殿下。”

没错,此人就是舒渝非的舅王爷,他生母匪央郡主的胞弟——宁王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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