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猜着孙子此刻心性大变,一点都不敢说一个不字,他心里难受,也只能尽可能的给孙子的将来做打算。跟着岳斐,岳斐这个小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肩上扛星是迟早的事儿,虽然现在还在幕后做影子,见不得光,但是将来……
蒋老默默盘算了一会,嘴角的苦涩更深。想着蒋东升的身体情况和孙子现在不愿出现在人前的模样,总归还是有几分不死心,心念转动,又忍不住想到京城几个有名的医生身上去了。
蒋老跟蒋东升说了一会话,含含糊糊的问了蒋东升几句隐秘的话题,瞧着孙子一脸悲痛,吓得也不敢再多问,心酸的起身离开了。
蒋东升骗走了老爷子,自己在病房里也有些无聊,躺在那翻了半天书。因为这几天吴辉经常来找他说些组织内部的事情,每次来外面都有人站岗,房间里更是一个人都不让留,夏阳也找了要制作迷彩服的借口出去拍照,时常不在,只剩他一个病号在这里自力更生。
门口轻轻抠响了两下,蒋东升抬头去看,却发现是孙贺,一时脸上的表情也失落了几分,“夏阳呢?”
孙贺把手里的那兜水果放下,站在一旁道:“夏排长带着相机出去执行任务了,我买水果的时候遇到他,说是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蒋东升看着手里的书也觉得没劲儿了,随意翻了两下便扔在一边,看了孙贺道:“他一个人出去的?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孙贺老老实实的摇了头,道:“夏排长一个人出去的,没说去哪。”
蒋东升更是连放在旁边洗好了的那些水果也懒得看了,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似的,总想着夏阳。一会儿担心夏阳一个人不安全,一会又想着这里是部队后方的基地守的跟铁桶似的没人能混进来,再想到夏阳早上临出门的时候一身笔挺军装,眼睛更是忍不住眯起来笑了。
夏阳来这里要拍摄些照片当素材,要在后方行动自如那自然需要一个身份,原本蒋老已经安排人给夏阳送来了一身军装,只是蒋东升瞧着夏阳肩膀上空落落的便伸手让他过来,把自己收着的那副少尉肩章亲手给夏阳戴上了。
这是蒋少在京城里得的荣誉,虽然少尉军衔在部队里是最小的一个军职,但是这也是蒋少迈出的第一步,颇有些纪念意义。
“咳,孙贺,你瞧着夏排长穿那身军装好看吗?”蒋东升闲着没事找小兵聊天,三句话不离夏阳。
孙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道:“好看,夏排长……呃,军容整洁,形象也很好,跟宣传海报上印的一样精神。”
蒋东升想着夏阳整颗心都跟飞起来似的,咧嘴直想笑,挑眉得意道:“那是!不过还是矮了点,才到我胸口……”蒋东升比划了一下,又想着这是夏阳躺在他怀里的时候量的,似乎也算不得准,手又稍微往上挪了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好像长高了一点吧,也许到肩膀这了?”
孙贺站在那心里跳动了几下,这几次跟指导员单独接触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但是现在指导员明显不需要他照顾也不需要他陪着聊天,他也只能默默的站在那。孙贺眼睛不敢放在蒋东升身上,怕自己忍不住盯着看,便匆匆转了视线,放在蒋指导员看的那本书上。
那是一本他从未听过名字的书,《精神分析引论》。桌上还放着一本书,硬皮厚部头,书的边角也有些花纹的修饰,模糊可以看到几个英文字母,似乎是日常生活什么的心理研究。
孙贺念过书,还上了半年大学,大家一直叫他大学生兵,往常他也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比其他人强一些的,但是看到蒋指导员看的这两本书之后,忍不住又些羞愧起来。指导员看的书,是他听都没听过的,而且看着里面夹放的书签,似乎已经看了大半。
孙贺默默的记下书的名字,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找来这几本书认真读一下才好。
蒋东升在病房里无聊,干脆坐起来一颗颗的吃旁边买来的那兜红毛丹,这玩意儿吃起来跟荔枝差不多,就是酸了点,吃着倒是肉嫩汁多挺爽口。
蒋东升吃了大半兜子红毛丹,终于把夏阳盼来了,一双眼睛盯着夏阳,迫不及待就把孙贺赶走了。
夏阳看着桌上的水果壳,又看了蒋东升一眼,道:“这东西上火,少吃点比较好。”
蒋东升随口答应了一声,原本捏着一颗想喂夏阳的,想了想又搁在桌子上了,“好,以后换别的吃。夏阳,你想吃什么?”
夏阳把相机放好,又解开腰带把军装外套脱下来,背对着蒋东升一边挂起衣服,一边道:“这话应该问你,你想吃什么,我下午出去的时候给你买……”
蒋东升盯着夏阳,不满道:“你下午还出去啊?”
“嗯,照片还没有拍完,有些地方不能拍照,在等通知。”夏阳坐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早上走的时候蒋东升还有点发烧,他出去也不放心。“还难受吗?中午吃饭了没?”
蒋东升摇了摇头,“没啊,你不在,没人喂我。”
夏阳学着他平时的样子,照着蒋少脑门也弹了一下,笑道:“你吃水果的时候怎么能动弹了?整天想着偷懒。”
蒋东升眼睛往下移了点,看了夏阳的腰,含糊道:“那是因为你伺候的好。”
夏阳脸皮薄,被他一句话戏弄的脸都红了,他之前从未这么主动过,但是蒋东升受了伤,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弹也非闹着要扯他衣服,他也只能顺着那人小心伺候着。
不一会外面有人送了几样饭菜来,夏阳喂了蒋少吃饭,又被逼着留下来陪着睡了午觉。蒋东升白天睡多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夏阳说话,倒是夏阳出去了一上午累的有些困乏,说了几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我去了后山那,看到几个老兵……帮他们给战友画像……”
蒋东升抚摸着夏阳脑袋的手顿了下,后山是距离战场最近的一片墓地,一排排新立起来的石碑,不少士兵都只写了名字没有一张照片。
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必做的两件事就是剃头和照相。剃头是为了遇到伤情的时候好包扎救治,而照相就不必说了。他和云虎手下有几个兵,拍照的时候使劲儿咧嘴笑,说是等以后家人来探望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瞧见他这样的丧气样子。
伤兵退下来的时候,最先去的地方,往往就是战友埋骨的地方。
巍巍青山下,一捧黄土掩忠骨。
蒋东升自己坐起来一点,让夏阳睡得更舒服些。睡着的人似乎是累了,只是挨着他蹭了蹭把手搭在他的腰上,继续睡着。搭在蒋少腰间的手指上还残留着一点未洗去的钢笔墨渍,前几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痕迹。
蒋东升眼神柔和了一点,他听手下的几个兵说过,后山的墓碑上没有照片的,暂时被人贴了几张钢笔素描画,据说是几个退下来的伤兵找了人,一边描述那人一边画出来的。
蒋东升瞧着夏阳,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悸动,他的夏阳不怕这样冷血无情的战场,也不怕那些死伤可怖的战士们,一边听着前线打炮的声响,一边能坐在墓地里帮人画像。他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说不出的五味陈杂,只能略微握紧了夏阳的手,把那人纤长白皙的手整个笼在自己手心里。
夏阳似乎被束缚住有些不舒服,轻轻动了两下,在蒋东升温暖的掌心里换了一个位置,又沉沉睡去了。
等云虎来的时候,夏阳还侧躺在病床上,双手搂着蒋少的腰,睡的正香。
云虎进来瞧见这场面,一下红着脸就把门锁上了,“我师傅在这,你刚才还让我进来……”
蒋东升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夏阳道:“还没醒,你小声点。”
云虎在那来回走着,看着蒋东升,又看了看那边睡着的夏阳,憋不住道:“你不能这么对我师傅!”
蒋东升抬眼看着他,一手在夏阳脑袋上轻抚几下,挑眉道:“哦?”
云虎梗着脖子道:“你得尊重我师傅!你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你俩睡一张床,指不定有人说什么呢!你跟着岳老板一拍屁股走了,谁也找不到,也不敢找你的,我师傅可怎么办?你让他一个人留下来……”
蒋东升打断他,皱眉道:“谁跟你说我要把夏阳留下?”
云虎愣了下,“可是,你不是跟吴辉他们约好了?”既然要跟着岳老板做幕后的影子,现在的身份当然就不能再用了,云虎的理解有限,也只想到了蒋东升要独自出去奋斗多年,和他师傅夏阳的事儿,自然也要多等上几年。
蒋东升跟他想的不同,他之所以硬是在战地医院多和吴辉商谈这么些天,谈的就是关于他以后的事。他不可能丢下夏阳,那么能做的,就是彻底换一个身份,跟夏阳站在一起。
“你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能把我师傅也扯进来吧,他跟咱们不一样,要是真有点什么状况想抽身都难……”
“我等几天就回京城,”蒋东升用手指勾了下夏阳的耳朵,趴伏在他身上的人还是没醒,呼吸都没变,瞧着真是累坏了。“我回去之后,可能要先养伤,等几个月再去找你们。”
蒋东升没否定,但是也没说要把夏阳带进来,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云虎有些纠结。但是云虎知道蒋东升的脑子向来比他好使,坏心眼多的是,而且这人委屈了谁也不会亏待他师傅夏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云虎也是被岳老板选中的,跟蒋东升几乎是前后脚回京城,不过他跟蒋少商量完正事,也不急着走,磨磨蹭蹭的又提了顾白蕊。
蒋东升听见他提顾白蕊,比云虎都高兴,他巴不得云老幺把顾白蕊这大灯泡弄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