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车里听安德烈提过他与杰拉尔德的谈话,凯微点了点头,补充说:“比起杰拉尔德·洛克菲,亚兹的情况更让人担心。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他早晚会成为你的包袱,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近早把他一脚踢开的好。”
“我的想法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安德烈一口否决了凯的提议。“即便可能因此牺牲很多人?”
“没错。”“…算了,反正再说什么也只是浪费时间。”似乎是察觉到安德烈的坚决,这一次凯放弃的比以往都要轻易。
“万一哪天真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损友就好。”安德烈看向凯“啪”地伸手打了下他的脑袋,朗朗地笑了起来。
“就算下地狱也会记着把你一起拖下去的,笨蛋!”***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倚靠在树上的男人对着没有热力的太阳微微眯起了眼,嘴角淌过恬淡的笑容。
冬日里的阳光没有温度,色彩单调的光芒射入男人的眼里,那炎色的瞳孔划过一缕透明的虹彩,温暖的颜色仿佛被感染一般涌也似的从最中间的部分向四周扩展。
转瞬之间,炎色的眼眸就染上了万花筒般的缤纷色泽,随着男人每一个轻微移动的动作瞬息万变。“罗伊,我想要个孩子。”男人如是说着,在看到少年惊讶的表情之后如愿以偿地笑得更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罗伊。我不可能有孩子,永远都不可能。你是打算这么说的,对吧?”美丽的瞳子倏地变暗了,刚才还闪亮的色彩不知移形遁影去了何处,只有一抹即将熄灭的烛火般微弱的亮色。
“你是个好孩子,罗伊。如果我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孩子就好了。”孩子…在你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个孩子…罗伊慢慢睁开眼,眼前的黑暗让他恍然意识到刚才的只是一场关于久远记忆的梦。他从床上欠起身,眼角冰冷的感觉使得紧绷的皮肤隐隐发痛。抬手抹了抹,才发现自己竟在梦中不知不觉落了泪。
多久没有哭过了?罗伊使劲想了想,却没有半点记忆。即便在那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洒下半滴泪,坚强地挺了过来。
然而回忆却意外残忍地撕开了他最脆弱的部分。并不是什么悲伤或痛苦的记忆,但只要想起那个人,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紧。想起那个人苦涩的笑,寂寞的眼神,以及与之成对比的暖融融的炎色瞳孔,眼眶便开始不争气地发热发酸。
仔细想想,让对方感同身受地体验自己的感情似乎也是变色龙的独特能力之一。自我辩解地找了个借口,罗伊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之前强烈的哭泣的冲动也随之冷却。
经过刚才的一番调整,脑子清醒了大半。半夜里醒来,空气里冰冷的气息很快让罗伊蜷缩起身体。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等身体稍稍暖和起来之后,罗伊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亚兹的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透过门与墙之间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安德烈趴在床上假寐的身影。男人侧着脸,将脑袋搁在怀抱起来的臂弯里,和床上的亚兹一样睡得悄无声息。
他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亚兹…?惊讶于安德烈难得的亲切,罗伊怀疑地打量黑暗中安德烈的面孔,却在发现男人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之后感到一丝的惭愧。
那两个人同处一室的场面看起来意外地和谐。罗伊猛然产生一股偷窥的罪恶感,踌躇了一阵之后轻轻关上开启的房门,抬步准备离开。…上次来找安德烈的时候,他也没有关门。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罗伊突然想起来。
似乎不管在什么地方,那个家伙都没有关门的习惯。…就好像是在竭力避免将自己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样。
罗伊还没有自信到以为安德烈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毫无顾忌的信任,这一点,从那个凯不时投来的审视般的视线里就可以明白一二。
这算是…幽闭恐惧吗?即便是安德烈这种百无顾忌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的罗伊不由苦笑起来。
幽闭恐惧的安德烈,身世复杂的凯,心怀鬼胎的老威利,神秘恐怖的将军,以及心事重重的自己…亚兹身边似乎聚满了形形色色的古怪人物。
而首当其冲的,无疑是身为“变色龙”的亚兹。或许还有…罗伊狠狠摇摇头,试图将那个名字从脑袋里晃出去。忘了吧,如果可以的话。***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安德烈想睁开眼确认,却愕然地发现眼皮沉重得不可思议。意识固然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德烈吃力地挣扎了几下,好歹睁开眼,微微抬起头。昏暗的房间里,一切事物都在黑暗中敛息静气,四周一片死寂。不对!安德烈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声音“嗡”地炸开。自己的确在熟悉的房间里,但总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奇异感觉。
究竟是什么?安德烈扶起阵阵发痛的头直起身体,定睛环视房间。先前如一团浓雾般模糊的视线总算有所恢复,黑暗之中,床、桌子、椅子、窗框的轮廓渐次分明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和自己睡着之前一样井井有条。